屈原《離騷》的語言特徵
參差不齊的句子形式
《離騷》吸取楚地民歌的語言特點,打破了《詩經》的四言句式,把句式加長,擴大了詩歌的容量。屈原不僅採用靈活變化的民歌句法,又在此基礎上吸收了戰國時散文的句法,在作品中使用了“路漫漫”、“長太息”等,從而創造了一種節奏分明而參差錯落的雜言句式。《離騷》中出現了不少“言對”,即工巧的對偶:“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制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還出現了一些“事對”,就是上下句所用的典故相對:“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但是這類句子在屈原作品中僅佔少數,參差錯落的句子佔著絕對的優勢。從節奏效果看,《詩經》傾向於整齊勻稱,屈原的作品傾向於參差錯落。一般來說,《詩經》中的詩以四字句為典型句式,句中是二二節奏;《離騷》的典型句是五、六字句,句中常常是三三或三二節奏。“四言簡質,句短而調未舒;七言浮,文而調易雜”。《離騷》既非四言,也非七言,而是句式靈活多變的自由體,“折簡之衷,居文質之要”,語言節奏自有獨到的妙處。交叉使用五字句、六字句、七字句、九字句,透過字數的增加與減少,有意造成跌起伏的語言節奏,形成《離騷》特殊的語言節奏美。
錯落變化的句子結構
《離騷》與《詩經》的區別在於,當上下兩句有可能形成對偶的時候,《離騷》有意識地變換詞語的結構形式,使之具有錯落之美,如“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攬茹以掩涕兮,沾餘襟之浪浪”。“蜿蜿”與“委蛇”是疊音詞與連綿詞相對,“掩涕”與“浪浪”是片語與疊音詞相對,對應的詞語或片語結構發生變化,是為了使語言形式發生變化,從而形成詩歌語言的節奏變化。《離騷》“乎”和“於”的用法,很能說明屈原有意追求錯落的特點。“《離騷》語法,凡二句中連用介詞‘於’‘乎’時,必上句用‘於’,下句用‘乎’,‘朝發於蒼梧兮,夕餘至乎縣圃’、‘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乎扶桑’、‘夕歸次於窮石兮,朝發乎盤’……胥其例也。”
《離騷》大量使用雙音實義二字結構,大量使用連綿詞:耿介、、冉冉、鬱邑、岌岌、菲菲、、逍遙、相羊、周流、啾啾,等等。雙聲、疊韻、重言,錯雜相間,極大地豐富了詩歌的節奏感和音調美。
“兮”字的普遍使用
“兮”字在屈原的作品中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離騷》中即普遍使用。“兮”字並非《楚辭》所獨有,在北方文學中也較早地、大量地使用,“十五國風”中除《秦風》外,十四國風中都有“兮”字出現,而且多達236次。《詩經》中的“兮”字一般是用在句末,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兮”字的典型句式;還有用在句中的句子,如“寬兮綽兮”、“伯兮兮”,但是這樣的用法相對來說只佔少數。到屈原的作品,“兮”字用得更為廣泛,而且有比較嚴格的規律性,用“兮”雖然不是屈原作品的'特長,但是用得奇特、富有創造性並因此成為屈原作品語言形式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屈原劃時代的創造。從《離騷》來看,兩句用一“兮”字,用在奇句末尾,這種用法對調整詩歌節奏起著很大作用。“兮”本來是個語助詞,許慎說:“兮,語所稽也”,段玉裁說:“語於此而少駐也,此與‘哉,言之間也’相似”。從屈原作品使用的情況看,“兮”都是語氣助詞,如果譯成現代漢語,相當於語氣詞“呵”。郭沫若、聞一多認為“呵”是“兮”字的本音。1973年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帛書《老子》,凡今本《老子》的“兮”都寫作“呵”,證明郭、聞二位先生的推斷是有根據的。如此“兮”字的作用主要是強化情感、延長音節、調整節奏,增強詩歌語言的音樂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