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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我的書齋》簡介

季羨林《我的書齋》簡介

【季羨林《我的書齋》內容簡介】

  我們要的是真正的謙虛,做學問更是如此。如果一個學者,不管是年輕的,還是中年的、老年的,覺得自己的學問已經夠大了,沒有必要再進行學習了,他就不會再有進步。《我的書齋》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我經常處在這種心理矛盾中。別人對我的讚譽,我非常感激;但是,我並沒有被這些讚譽衝昏了頭腦,我頭腦是清楚的。

  我一生勤奮不輟,天天都在讀書寫文章,但一遇到一個必須深入或更深入鑽研的問題,就覺得自己知識不夠,有時候不得不臨時抱佛腳。

  人們都承認,自知之明極難;有時候,我卻覺得,自己的“自知之明”過了頭,不是虛心,而是心虛了。因此,我從來沒有覺得自滿過。

【季羨林簡介】

  季羨林,一九一一年八月生於山東省清平縣(今臨清市)農民家庭。他六歲離開父母,往濟南依靠叔父為生,在那裡讀完小學、初中和高中。一九三。年高中畢業後,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一九三四年畢業,獲文學學士學位。一九三五年被錄取為清華大學與德國的交換研究生。是年秋赴德國,入哥廷根大學學習,一九四一年獲哲學博士學位。一九四六年回國,任北京大學教授兼東方語言文學系主任。自一九五四年起,歷任全國政協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中國南亞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院士等職。 季羨林先生學術研究領域廣泛,主要有印度古代語言、中印佛教史、中印文化交流史、東西方文化交流史、比較文學、敦煌學等。此外,季羨林先生還寫有大量散文在文學界享有極高聲譽。

【季羨林《我的書齋》精彩書摘】

我的書齋

  最近身體不太好;內外夾攻,頭緒紛,我這已屆之年的神經有點兒吃不消了。於是下定決心,暫且封筆。喬福山同志打來電話,約我寫點兒什麼,我遵照自己的決心,婉轉拒絕。但一聽說題目是“我的書齋”,於我心有慼慼焉,立即精神振奮,暫停決心,拿起筆來。

  我確實有個書齋,我十分喜愛我的書齋。這個書齋是相當大的,大小房間,加上過廳、廚房,還有封了頂的陽臺,大大小小,共有八個單元;冊數從來沒有統計過,總有幾萬冊吧。在北大教授中,“藏書狀元”我恐怕是當之無愧的;而且在梵文和西文書籍中,有一些堪稱海內孤本。我從來不以藏書家自命,然而坐擁如此大的書城,心裡能不沾沾自喜嗎?

  我的藏書都像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密友。我雖然對它們並不是每一本都認識,它們中的每一本卻都認識我。我每一走進我的書齋,書籍們立即活躍起來,我彷彿能聽到它們向我問好的聲音,我彷彿能看到它們向我招手的情景。倘若有人問我,書籍的嘴在什麼地方?而手又在什麼地方呢?我只能說:“你的根器太淺,努力修持吧。有朝一日,你會明白的。”

  我兀坐在書城中,忘記了塵世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怡然自得。以世界之廣,宇宙之大,此時卻彷彿只有我和我的書友存在。窗外粼粼碧水,絲絲垂柳,陽光照在玉蘭花的肥大的綠葉子上,這都是我平常最喜愛的東西,現在也都視而不見了;連平常我喜歡聽的鳥鳴聲“光兒好過”,也聽而不聞了。

  我的書友每一本都蘊涵著無量的智慧。我只讀過其中的一小部分,這智慧我是能深深體會到的。沒有讀過的那一些,好像也不甘落後,它們不知道是施展一種什麼神秘的力量,把自己的智慧放了出來,像波浪似湧向我來。可惜我還沒有修煉到能有“天眼通”和“天耳通”的水平,我還無法接受這些智慧之流。如果能接受的話,我將成為世界上古往今來最聰明的人。我自己也去努力修持吧。

  我的書友有時候也讓我窘態畢露。我並不是一個不愛清潔和秩序的人;但是,因為事情頭緒太多,腦袋裡考慮的學術問題和寫作問題也不少,而且每天都收到大量的寄來的書籍和報刊雜誌以及信件,轉瞬之間就成一。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需要一本書,往往是遍尋不得,“只在此屋中,書深不知處”,急得滿頭大汗,也是枉然。只好到圖書館去借。等我把文章寫好,把書送還圖書館後,無意之間,在一書中,竟找到了我原來要找的書,“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晚了,工夫早已費過了。我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等到用另外一本書時,再重演一次這出喜劇。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書友,看到我急得那般模樣,會大聲給我打招呼的;但是喊破了子,也無濟於事,我還沒有修持到能聽懂書的語言的水平。我還要加倍努力去修持。我有信心,將來一定能獲得真正的“天眼通”和“天耳通”。只要我想要哪一本書,那一本書就會自己報出所在之處,我一伸手,便可拿到,如探取物。這樣一來,文思就會像泉水般地噴湧,我的筆變成了生花妙筆,寫出來的文章會成為天下之至文。到了那時,我的書齋裡會充滿了沒有聲音的聲音,佈滿了沒有形象的形象。我同我的書友們能夠自由地互通思想,交流感情。我的書齋會成為宇宙間第一神奇的書齋,豈不休哉!

  我盼望有這樣一個書齋。

  1993年6月22日

藏書與讀書

  有一個平凡的真理,直到之年,我才頓悟:中國是世界上最喜藏書和讀書的國家。

  什麼叫書?我沒有能力,也不願意去下定義。我們姑且從孔老夫子談起吧。他老人家讀《周易》,至於韋編三絕,可見用力之勤。當時還沒有紙,文章是用漆寫在竹簡上面的,竹簡用皮條起來,就成了書。起來很不方便,讀起來也有困難。我國古時有一句話,叫做“學富五車”,說一個人肚子裡有五車書,可見學問之大。這指的是用紙作成的書,如果是竹簡,則五車也裝不了多少部書。

  後來發明了紙。這一來寫書方便多了;但是還沒有發明印刷術,藏書和讀書都要用手抄,這當然也不容易。如果一個人抄的話,一輩子也抄不了多少書。可是這絲毫也阻擋不住藏書和讀書者的熱情。我們古籍中不知有多少藏書和讀書的故事,也可以叫做佳話。我們浩如煙海的古籍,以及古籍中寄託的文化之所以能夠流傳下來,歷千年而不衰,我們不能不感謝這些愛藏書和讀書的先民。

  後來我們又發明了印刷術。有了紙,又能印刷,書籍流傳方便多了。從這時起,古籍中關於藏書和讀書的佳話,更多了起來。宋版、元版、明版的書籍被視為珍品。歷代都有一些藏書家,什麼絳雲樓、天一閣、鐵琴銅劍樓、海源閣等等,說也說不完。有的已經消失,有的至今仍在,為我們新社會的.建設服務。我們不能不感激這些藏書的祖先。

  至於專門讀書的人,歷代記載更多。也還有一些關於讀書的佳話,什麼螢映雪之類。有人做過試驗,無論螢和雪都不能亮到讓人能讀書的程度,然而在這一則佳話中所蘊含的鼓勵人讀書的熱情則是大家都能感覺到的。還有一些鼓勵人讀書的話和描繪讀書樂趣的詩句。“書中自有顏如玉”之類的話,是大家都熟悉的,說這種話的人的“活思想”是非常不高明的,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讚賞。關於“四時讀書樂”一類的詩,也是大家所熟悉的。可惜我童而習之,至今老朽昏聵,只記住了一句:“綠滿窗前草不除”,這樣的讀書情趣也是頗能令人嚮往的。此外如“紅袖添香夜讀書”之類的讀書情趣,代表另一種趣味。據魯迅先生說,連大學問家劉半農也向往,可見確有動人之處了。“雪夜閉門讀禁書”代表的情趣又自不同,又是“雪夜”,又是“禁書”,不是也頗有人嚮往嗎?

  這樣藏書和讀書的風氣,其他國家不能說一點沒有;但是據淺見所及,實在是遠遠不能同我國相比。因此我才悟出了“中國是世界上最愛藏書和讀書的國家”這一條簡明而意義深遠的真理。中國古代光輝燦爛的文化有極大一部分是透過書籍傳流下來的。到了今天,我們全體炎黃子孫如何對待這個問題,實際上是每個人都回避不掉的。我們必須認真繼承這個世界上比較突出的優秀傳統,要讀書,讀好書。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上無愧於先民,下造福於子孫萬代。

  一九九一年七月五日

我和北大圖書館

  我對北大圖書館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種感情潛伏在我的內心深處,從來沒有明確地意識到過。最近圖書館的領導同志要我寫一篇講圖書館的文章,我連考慮都沒有,立即一口答應。但我立刻感到有點吃驚。我現在事情還是非常多的,抽點時間,並非易事。為什麼竟立即答應下來了呢?如果不是心中早就蘊藏著這樣一種感情的話,能出現這種情況嗎?

  山有根,水有源,我這種感情的根源由來已久了。

  一九四六年,我從歐洲回國。出國將近十一年,在落葉滿長安(長安街也)的深秋季節,又回到了北平。在北大工作,內心感情的波動是難以形容的:既興奮,又寂寞;既愉快,又惆悵。然而我立刻就到了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這就是北大圖書館。當時我單身住在紅樓,我的辦公室(東語系辦公室)是在灰樓。圖書館就介乎其中。承當時圖書館的領導特別垂青,在圖書館裡給了我一間研究室,在樓下左側。窗外是到灰樓去的必由之路,經常有人走過,不能說是很清靜。但是在圖書館這一面,卻是清靜異常。我的研究室左右,也都是教授研究室,當然室各有主,但是頗少見人來,所以走廊裡靜如古寺,真是念書寫作的好地方。我能在奔波數萬裡、擾攘十幾年,有時夢想得到一張一尺見方的書桌而渺不可得的情況下,居然有了一間窗明几淨的研究室,簡直如坐天堂,如享天福了。當時我真想咬一下自己的手,看一看自己是否是做夢。

  研究室的真正要害還不在窗明几淨——當然,這也是必要的——而在有沒有足夠的書。在這一點上,我也得到了意外的滿足。圖書館的領導允許我從書庫裡提一部分必要的書,放在我的研究室裡,供隨時查用。我當時是東語系的主任,雖然系非常小,沒有多少學生,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仍然有一些會要開,一些公要辦,所以也並不太閒。可是我一有機會,就遁入我的研究室去,“躲進小樓成一統”,這地方是我的天下。我一進屋,就能進入角色,潛心默讀,坐擁書城,其樂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我回國以後,由於資料缺乏,在國外時的研究工作,無法進行,只能有多大碗,吃多少飯,找一些可以發揮自己的長處而又有利於國計民生的題目,來進行研究。北大圖書館藏書甲全國大學,我需要的資料基本上能找得到,因此還能夠寫出一些東西來。如果換一個地方,我必如車轍中的魚那樣,什麼書也看不到,什麼文章也寫不出,不但學業上不能進步,長此以往,必將索我於鮑魚之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