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尊嚴> 留住詩歌最後的尊嚴作文

留住詩歌最後的尊嚴作文

留住詩歌最後的尊嚴作文

  當我在報修鮑昌寶博士的“中國新詩研究”課時,儘管是明顯的一廂情願,但在後來的接觸中,我暗自慶幸自己當初選擇的正確性,甚至想站在世界的制高點上大喊,選吧,朋友們,沒有什麼課比這更精彩的了!當然,這並不帶著一丁點的煽情色彩。

  我們生存在一個“破碎的時代”,物質的橫行以及人的自由的不斷喪失,人的靈魂不斷地被切割,人的精神不斷地流亡。而當代的大部分詩人將寫作深入到抗衛尊嚴的腹地,儘管避免不了流淚、傷痛以及永無休止的戰爭,但是這在某種程度上緩解了詩歌日益趨向邊緣化的狀況,為詩歌找回了最後的尊嚴。而鮑博士的詩歌研究課堂正是以解構詩歌、重新塑造詩歌精神,理解人的生存狀態、社會和生命的意義,為找回詩歌的最後尊嚴提供了可能的滋生環境。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塊屬於詩歌的領地,“每個生命都有詩的渴望”。詩歌表現的是情緒本身,每個人只要有情感,就渴望詩意的生活,渴望向世界說出自己內心的喜悅、憂傷和憤怒,於是便誕生了一種處於朦朧狀態的詩歌,這種詩歌也是真實地反映個人內心的某個世界的。為了更好地傳承詩歌的核心精神,就要求詩人們應該有一定的'“文學抱負”。秘魯小說家略薩在《給青年小說家的信》一書中提到:“獻身文學的抱負和求取名利是完全不同的。”當世俗的成功充斥著世界的每個角落時,在世人看來,詩人們對於詩歌領地的固守就顯得多麼的孤獨與可笑。但又恰恰是這樣的一種“文學抱負”,使詩人們總是試圖從現有的破舊的秩序中走出,去尋找新的創作精神,去找回詩歌的最後尊嚴。

  對於鄉村與城市之間的矛盾對立關係,鮑博士給我們講了戴望舒、羅門、江非等詩人以雙重身份在詩歌王國裡流浪的狀態。他在分析臺灣詩人羅門的獨立的詩歌體系時就說到,傳統的田園山水式的生存環境是第一自然,平靜、和諧、單純的生命形式是它的體現,它是以人類物質的貧乏和人的不自覺為前提的。“當工業化商品化大生產創造了豐富的物質文化時,人類便以都市型的生存環境為第二自然。人類於是和第一自然疏遠了,它以動亂、緊張、複雜和焦慮為生命的基調。”在第一自然中,儘管物質貧乏,但我們更容易形成獨立的超脫的個性特質。而在第二自然中,由於都市對個體意識和物質生活的肯定,“生命的豐富性、戲劇性和多元性得到了充分的發展。“現代詩人只有透過對第一自然和第二自然的觀察、體認、感受經過心靈的轉化、昇華和重組而形成具有超越性和充滿了美感的更為真實與廣闊的第三自然。這與羅門在《我的詩觀與創造歷程》中所說的:“在我看來,它已成為一切完美事件的鏡子,併成為那絕對與高超的力量,幫助我們回到純粹生命的領地。”是多麼的吻合呀。

  本雅明的《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中將有著鄉村身份的都市詩人比喻成城市的流浪者、拾垃圾者,更深層地說明了商品化社會徹底顛覆了人類的詩意化衝動。詩人只能處於都市的邊緣,他們的對詩歌的堅守不是社會的主流。譬如戴望舒的《雨巷》,就瀰漫著現代都市中特有的頹廢和感傷情緒,表現的是一種渴望奇遇的都市流浪者的心態。鮑博士還為我們講述了江非的《媽媽》:

  “媽媽,你見過地鐵麼/媽媽,你見過電車麼/媽媽,你見過瑪麗蓮夢露/她的照片嗎/媽媽,你見過飛機/不是飛在天上的一隻白雀/而是落在地上的十間大屋嗎/你見過銀行的點鈔機/國家的印鈔機/門前的小河一樣/嘩嘩的點錢聲和刷刷的印鈔聲嗎/媽媽,你知道麼/地鐵在地下/電車有辮子/夢露也是個女人她一生很少穿褲子嗎/媽媽,今天你已經爬了兩次山坡/媽媽,今天你已拾回了兩背柴禾/天黑了,四十六歲了/你第三次揹回的柴禾/總是比前兩次高得多”

  在兒子滔滔不絕的詢問中,媽媽沒有回答,媽媽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兒子做為一個有著鄉村和都市這樣雙重身份的人,他必將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都市裡的所見所聞告訴媽媽,但媽媽除了每天知道揹回更多的柴禾之外,卻處於失語狀態。這就讓我們不得不進一步想都市文明將鄉村文明逼向了失語狀態,都市裡的話語:“地鐵”、“電車”、“飛機”、“點鈔機”等做為第二自然的景觀對於鄉村來說是多麼地陌生。媽媽這個意象便這樣被凝結在鄉村文明的節節敗退之中。

  美籍詩人約瑟夫布羅茨基曾經在紐約皇后學院的課堂上講過:“朗誦自己或他人的詩,會使人聯想到禱告的方式。當人們開始禱告的時候,他們最初也是傾聽自我的。除了祈禱詞,他們還能聽見自己祈禱的聲音。朗誦詩歌,也就意味著聽到自己,意味著傾聽自我。”我不知道鮑博士是不是基於這樣的原因,他在課堂上總是用自己帶著濃郁的廬江口音朗誦著別人的詩歌,然後以敏銳的眼光剖析它,向詩歌的核心進發。在朗誦一首詩的時候,我們似乎步入了其完整的創作歷程。鮑博士就是這樣,他試圖使我們理解一首詩歌的獨特性,其比喻構造的深度、歷史文化語境的豐富。假如這些僅僅是一個語文老師來解釋的話,那麼可能就不是那麼有趣了。鮑博士便選的一本詩歌讀物裡的每一首詩,他做出的解釋總是那麼的有趣生動,深刻雋永。因為這是一個詩歌評論家的意見。

  在鮑博士的課堂上,我們感覺是和智者對話。我們這些文學院的大學生,落入了一片強有力的智力磁場,覺得自己的大腦被一種神聖的光輝沐浴著。在鮑博士的影響下,我們開始學會去關注那些沒有他我們就不會去關注的東西。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鮑昌寶博士是一種地地道道的智力助推器,他讓我們開始發覺原來思想的光芒是多麼的吸引人,感覺到沉浸在思想的世界裡那種歡樂無窮的愜意。

  聽過鮑博士的課的人,幾乎難以忘卻他的眼光。除了在唸詩時的專注,鮑博士的目光都是慈祥的。我更傾向於認為,他是在試圖安慰聽者,他的眼睛有時向著虛無,有時看著談話者,很專注,帶著笑意。嚴格地說,這完全不是什麼課堂,而是眾多詩人每週一次在他的課堂上的聚會,來參加這個智性與美學的宴會,而他便是這場盛宴的主持人和歡歌者,那麼獨立特行。

  我對鮑昌寶博士的詩歌課堂記憶是片段性的,這只是我學習之後的一種帶有個人性質的感悟,鮑博士對苦難與憂思鑄造的詩魂——穆旦有著極大的欽佩與眷戀,因為穆旦唱出了心中的真善美,我以此借用穆旦的詩歌《詩》的最後一段作為結尾:

  又何必追求破紙上的永生,

  沉默是痛苦的至高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