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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一個廣義上的詩人

賈平凹:一個廣義上的詩人

  引導語:賈平凹是我國現代著名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很多,幾乎每一部都有其深刻的意義和諷刺的深意。除此之外,賈平凹還是一個詩人。

  上世紀70年代初還在工地辦戰報時的賈平凹,在身兼主編、撰稿人、排版工、刻印工、發行和在高音喇叭上廣播等職之餘,以詩歌起了文學的興頭,走上了創作之路。後來,關於“詩人”這一身份,賈平凹有著他“一波三折”的認識。

  在《我是農民》裡,他說:寫詩最早是為了活潑戰報的版面……也就是從那時起我一直寫詩,直寫到大學畢業後的第五個年頭,才停止了要做詩人的夢。

  這個“夢”裡所謂的“詩人”是一個具體的、狹義上的概念。緊接著,他又在《高老莊》的後記中寫道: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的環境決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寫作的民間視角,關懷和憂患時下的中國是我的天職……我不是現實主義作家,而我卻應該算作一位詩人。

  這樣的說法引起了胡天夫在與賈平凹一次對話中的發問:那你怎樣看待你自己呢?一會說自己是農民,一會又說自己是詩人,現在還想說自己是什麼嗎?賈平凹答,那就是:活在二十世紀和二十一世紀交叉年代的,住在西部的一箇中國作家。

  這種在“詩人”、“農民”與“作家”的身份認同裡,幾經變化的定位,最終衍生出了一個廣義上的詩人賈平凹。

  在《我的詩書畫》裡,他清醒地表達過一段自己對詩人、詩以及詩意的認識:詩人並不僅是作詩的人,我是極信奉這句話的。詩應該充溢著整個世界,無論從事任何事業,要取得成功,因素或許是多方面的;但心中永遠保持著詩意,那將是最重要的一條。

  有了這最重要的一條,你就會明白,他是如何從《商州》裡那個爬到小天竺山頂看到太陽在褶皺裡跳跌而詩意充溢心脾卻不會寫詩的後生,走成了《西路上》的行吟詩人。對於西路上的賈平凹,他已在出版了唯一的.詩集《空白》之後少有詩作,卻把心中的詩,意象到了自己此後的所有作品當中。

  你永遠覺得太陽

  就在車的前窗上坐著,

  是紅的刺蝟,火的鳳凰,

  車被路拉著走,

  而天地原是混沌一體的,

  就那麼在嘶嘶嚓嚓地裂開,

  裂開出了一條路。

  平原消盡,群山撲來,

  隨著溝壑和谷川的轉換,

  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路的顏色變黃,變白,變黑,

  穿過了中國版圖上

  最狹長的河西走廊,

  又滿目

  是無邊無際的戈壁和沙漠。

  這是《西路上》一段可以被我們人為斷開的散文,卻也是一首連綴起來的詩。這樣的詩性表達,在他的散文與小說裡,多處皆可俯拾。

  在他認識了詩就是意象,意象就是詩之際,他讓《白夜》中的虞白說:“現在報上的詩,將一句有詩意的話擴充套件成一首,還美其名曰‘一首詩有一句精語就可以不朽’!那還算詩嗎?詩是每句都要明白如話,整體卻有模糊性的含義。”這整體上模糊性的含義,正與他此後所追求的“渾沌”異曲同工。

  在他見識了“誰也不知道他寫過什麼卻誰都知道他是著名詩人”的尷尬之後,那位著名的詩人並沒有一絲愧意,他說:這是我的悲哀,也是中國詩人的悲哀,在中國像我這樣的詩人很多,真正的詩是不被當時的社會所接納的。

  早在1985年,他還以詩人的方式表達著“世界需要我睜大眼睛,重新去認識,重新去在認識中認識到我”;1986年,《空白》詩集後記中他也如此表白:我更多的是寫小說和散文,最傾心的卻是詩……並不故作多情,我讀詩的時候,確實身心極易處於激動。也正是自此,詩在他心中永遠地被“供奉”了起來,但這種供奉不是束之高閣式的。

  後來,這種極易激動,你仍可以在他讀到“青天一鶴見精神”時便熱淚長流中見到,也可以在《帶燈》後記中,只因一位詩人的“白雲開口說話,你的天空就下雨了”而伏在書桌上痛哭的表述中可窺。

  他說,詩如火一樣耀眼而令我難以接近……今生即就是做不了詩人,心中卻不能不充盈詩意,活著需要空氣,就更需要詩啊!……苦中尋樂的,只有這詩。詩可以使我得到休息和安逸,得到激動和發狂,使心中湧動著寫不盡的東西,永遠保持不竭的精力,永遠感到工作的美麗。

  《高老莊》後記中,他的詩是這樣的:

  大風颳來,

  所有的草木都要搖曳,

  而鐘聲依然是悠遠

  而舒緩地穿越空間,

  老僧老矣,

  他並沒有去懸樑自盡,

  也不激憤洶洶,

  他說著

  人人都聽得懂的家常話。

  《老生》後記中,他說:

  人過的日子,

  必是一日遇佛

  一日遇魔,

  風颳很累,

  花開花也疼。

  這都是一個廣義上的“詩人賈平凹”在借其境而抒其意。最後,詩和詩的意象,就成了他的呼吸和他的空氣。正如我們常常並未感覺到我們在呼吸,“而生命無時無刻都需要的呼吸,就是這樣大用著而又以無用的形態表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