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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州其一》杜牧

《潤州二首(其一)》杜牧

  杜牧《潤州二首(其一)》揮灑自如,放縱不羈,在時空上和感情的表達上跳躍性極大。

  【原文】

  潤州二首

  其一

  向吳亭東千里秋,放歌曾作昔年遊。

  青苔寺裡無馬跡,綠水橋邊多酒樓。

  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

  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

  【賞析】

  這是杜牧遊覽江南時寫的詩。潤州,治所在今江蘇鎮江。向吳亭在丹陽縣南面。

  首句起勢弘遠。詩人登上向吳亭,極目東望,茫茫千里,一片清秋景色,給人一種極恍惚無際的感覺。詩人的萬端思緒,便由登覽而觸引,大有紛至沓來之勢。

  詩從眼前的景色寫起,再一筆宕開,思憶起昔年遊覽的情形。“放歌”二字可見當年酣舞狂歌的賞心樂事,如今舊地重遊,正逢惹愁的爽秋季節,神往之中隱含著往事不再的悲涼。一景一情,寫詩人初上亭來的所見、所感,並點出時間、地點、事由。

  頷聯沒有續寫昔年遊覽的光景,而是以不盡盡之,把思路從昔年拉回到眼前,承首句寫詩人下亭遊覽時所見的景物。潤州系東晉、南朝時的重鎮,也是當時士人們嬉遊的繁華都會。“青苔”二句,一寫先朝遺寺的荒涼清冷,一寫河邊酒樓盛景依然,對仗工整。

  從寫法上看,本來是寺里長滿青苔,橋下盪漾綠水,詩人卻故意顛倒語序,把鮮明的色彩放在句頭,突出一衰一盛的對比,形象地反映了潤州一帶風物人情的滄桑變遷,這就為下一聯抒發思古之情創造了條件。

  頸聯再轉,讓思路從眼前出發,漫遊時空,飛躍到前代。詩人由眼前的遺寺想到東晉、南朝,又由酒樓想到曾在這裡嬉遊過的.先朝士人,巧妙地借先朝士人的生活情事而感慨。東晉、南朝計程車人,曠達風流曾為一時美談,可是他們在歷史的舞臺上都不過是匆匆過客,只留下虛名為後人所傾羨。中間兩聯由覽物而思古,充滿著物在人空的無限哀惋之情。

  詩人似乎長時間地沉浸在遐想中,直到日落月出,江面傳來一聲愁笛,才把他從沉思中喚醒。詩用“月明”表明時間的推移,以見沉思之久。“更想”的“更”字,則有無限低徊往復多情之意。然而這一聯的佳處,更在其意境的深遠。秋夜月明,清冷悽迷,忽然傳來《出塞》曲的悲怨笛聲,又給詩增添了一層蒼涼哀怨的氣氛。詩人由笛聲而更想到東晉“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的吹笛好手桓伊,他要借桓伊的笛聲來傳達心中的無限哀愁。豐富的想象,把時隔數百載的人事聯絡起來,使歷史與現實,今人與古人,眼前的景物與心中的情事,在時空上融為一體。因此,詩雖將無窮思緒以一“愁”字了結,卻給人以跌宕迴環、悠悠不已之感。

  這首詩所抒發的,不過是封建知識分子因不得志所產生的人生無常虛幻的悲嘆,但在藝術上獨具特色。

  詩忽而目前,忽而昔年,忽而往古,忽而現在,忽而雜糅今古;忽而為一己哀愁,忽而為千古情事,忽而熔二者於一爐;揮灑自如,放縱不羈,在時空上和感情的表達上跳躍性極大。前人評杜牧的詩“氣俊思活”,於此可見一斑。

  拓展閱讀:《題揚州禪智寺》杜牧

  題揚州禪智寺1

  雨過一蟬噪2,飄蕭松桂秋3。

  青苔滿階砌4,白鳥故遲留5。

  暮靄生深樹6,斜陽下小樓。

  誰知竹西路7,歌吹是揚州8。

  【註釋】

  禪智寺:也叫上方寺、竹西寺,在揚州使節衙門東三里。史載其位於蜀岡之尾,原是隋煬帝故宮,後建為寺,居高臨下,風景絕佳,是揚州勝景之一。

  蟬噪:指秋蟬鳴叫。北朝梁王籍《入若耶溪》有:“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飄蕭:飄搖蕭瑟。

  階砌:臺階。

  白鳥:指通常為白色羽毛的鳥,如鶴、鷺一類的鳥。故:故意。遲留:徘徊不願離去。

  暮靄:黃昏的雲氣。

  竹西路:指禪智寺前官河北岸的道路。竹西,在揚州甘泉之北。後人在此築亭,名日竹西亭,或稱歌吹亭。

  歌吹是揚州:典出鮑照《蕪城賦》:“車掛轊,人駕肩。廛閈撲地,歌吹沸天。”蕪城即揚,由此化出“歌吹是揚州”。歌吹,歌聲和音樂聲;吹,指吹奏樂器。

  【白話譯文】

  雨過後一隻蟬在聒噪,松桂飄蕭氣候已交秋。

  青苔長滿臺階,白鳥故意遲留。

  暮靄已生深樹,斜陽漸下小樓。

  誰知這條寂靜的竹西路,通向那歌吹繁華的揚州。

  【創作背景】

  此詩作於唐文宗開成二年(837)秋。杜牧時年三十五歲,任監察御史,分司東都洛陽。杜牧的弟弟杜顗患眼疾,暗無所視,寄住在揚州城東的禪智寺。杜枚告假,從洛陽帶了眼醫石公集前去探視。此詩便作於此時。唐制規定: “職事官假滿百日,即合停解。”杜牧這次即因告假逾百日而離職。

  【賞析】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從“蟬”和“秋”這兩個字來看,其時當為初秋,那時蟬噪本已嘶啞,“一蟬噪”,說明音色的悽咽;在風中搖曳的松枝、桂樹也露出了蕭瑟秋意。詩人在表現這一耳聞目睹的景象時,用意遣詞十分精細。“蟬噪”反襯出禪智寺的靜,靜中見鬧,鬧中見靜。秋雨秋風則烘托出禪智寺的冷寂。

  接著,詩人又從視覺角度寫靜。“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臺階長滿青苔,則行人罕至;“滿”字寫出了臺階上青苔之密,間接地寫出了來人稀少,渲染了環境的空寂悽清。寺內白鳥徘徊,不願離去,則又暗示寺的空寂人稀。青苔、白鳥,似乎是所見之物,信手拈來,呈現孤單冷落之感。

  “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從明暗的變化寫靜。禪智寺樹林茂密,陽光不透,夕陽西下,暮靄頓生。於濃蔭暮靄的幽暗中見靜。“斜陽下小樓”,從暗中見明來反補一筆,頗得錦上添花之致。透過暮靄深樹,看到一抹斜陽的餘輝,反映了禪智寺冷而不寒,幽而不暗。然而,這畢竟是“斜陽”,而且是已“下小樓”的斜陽。這種反襯帶來的效果卻是意外的幽靜,格外的冷清,分外的沉寂。

  “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運用了襯托的手法,以樂襯哀,用歌舞喧鬧、市井繁華的揚州反襯出禪智寺的靜寂,更突出了詩人孤獨悽清和有所失落的心境。

  至此,詩人透過不同的角度展示出禪智寺的幽靜,似乎文章已經做完。然而,忽又別開生面,把熱鬧的揚州拉出來作陪襯:“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禪智寺在揚州的東北,靜坐寺中,秋風傳來遠處揚州的歌吹之聲,詩人感慨系之:身處如此歌舞喧鬧、市井繁華的揚州,卻只能在靜寂的禪智寺中淒涼度日,“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傷感油然而生,不可遏止,寫景中暗含著詩人身世感受、淒涼情懷。

  這首詩寫揚州禪智寺的靜,開頭用靜中一動襯托,結尾用動中一靜突出,一開篇,一煞尾,珠聯璧合,相映成趣,藝術構思十分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