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瞭然散文
二胎政策的開放終結了獨生子女時代。在城市裡邊,大家已把問候語“你好”改成了“要不要二胎啊”,答案莫衷一是,理由千奇百怪。不過,這訊息對黃莊村卻沒有太大的影響,對村民而言只是意味著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多生的孩子上戶口了!畢竟,政策歸政策,觀念難改變。村裡世世代代祖祖輩輩都認為認為家無男孩不立,生男孩的觀念根植在每一個村民的心裡,不可動搖。男孩的多少從某種程度上決定著他們在村子裡的地位!有心高氣傲的女人因為生不出男孩而瘋掉,有生了六朵金花還繼續為男孩再接再厲奮鬥到底,有為了生男孩不停流掉女孩而最終造成子宮切除的悲劇…..可是,這些都阻擋不了生男孩的執著。
不過,令村北頭的夏麗夫婦愁容滿面的不是生不出男孩,而是,婚後五年,夏麗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在這樣一個小村子,各種閒言碎語、竊竊私語日日如鋒芒在背,讓他們不敢直視眾人的眼光!無奈之下,男人只好從外邊抱養了一個男孩傳宗接代。夏麗的日子沒有因此而好過一些,因為生不出孩子,她在家裡受盡了冷眼,一家人對她非打則罵,因為覺得理屈,夏麗從來都是低眉順眼,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還一味的撿著髒活累活幹好來贖自己不會生育的深重罪孽。
時間在打打罵罵中一晃又是五年。彈指間,夏麗結婚也已十年。除了陽光和風在她臉上刻下的幾道紋路,她的生活,沒有什麼變化,彷彿時間已在這裡靜止。若說這個社會,十年變化真的不小。在農村,越來越多的人湧向大城市尋生活,找夢想。每到過年,返家的鄉親就帶著他們從城市各個角落裡收集的所見所聞團聚一起,你一句,我一句,高一聲,低一聲的討論著,說是討論,更像是爭吵。那些彌虹閃爍、摩天大樓、地下火車,那些街頭肆無忌憚的裸露、五彩繽紛的髮型,都讓沒有外出的村民聽的`目瞪口呆。當然,這些談話中,偶爾也有科學知識的宣傳。比如,有一回,外出的村民說,他們聽城裡說,會不會生孩子那不光是女人的事,也可能是男人的事,甚至生男生女那都是男人決定的,至於為什麼,誰也說不明白。不過為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歷史性的談話剛好被夏麗聽到了。
之後好一段的日子,夏麗在幹活的時候,在捱打捱罵的時候,耳邊總是響起這句讓她半信半疑的話。她麻木的心終於動了起來,夏麗有了心思。
黃莊村是典型的丘陵地帶,溝溝坎坎起伏延綿,黃色的土地並不肥沃,但獨特的氣候環境卻讓這裡盛產小米、紅薯等農作物,也得以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村民。一條天然的深溝將不大的村莊分為南北兩塊,村莊不大,往上數三輩兒幾乎都沾親帶故。杜偉住在溝南頭,是家裡的獨子,按輩分,他得問夏麗叫嬸子。
杜偉生的黑黑瘦瘦,那張臉也頗具特色,極容易讓人想起賊眉鼠眼這個詞。杜偉父母去世的早,他本人又好吃懶做,日子窮的叮噹響,老大不小也沒有娶下一房媳婦,他索性就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一天晚飯過後,夏麗翻溝遛到了村南頭,走走退退,退退進進,最後還是推開了杜偉家的門。杜偉從房內伸出頭來,看是夏麗一人到來,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夏麗不吭聲,低著頭站在院裡也不進屋。過了一會兒,杜偉終於忍不住了,叫了一聲嬸子,問道,“你有啥事?”女人還是不說話。杜偉只好又說,“嬸子,你別楞站著啊,有事到屋裡坐著說吧。”夏麗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依舊低著頭,但是步伐堅定的向屋裡走去。在屋裡坐下的她依舊低著頭,昏暗的燈光下,依稀可以看見那已漲紅的臉。又是好一陣子的靜,夏麗終於用盡全身力量,用文字嗡嗡般的聲音說明了來意。杜偉聽完,先是驚慌失措,再瞥了一下燈下的女人,雖說女人已過四十,歲月與日日勞作已在她臉上刻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但是濃眉大眼,臉上紅霞滿飛,又因沒有生過孩子,身材還算婀娜.......
沒過多久,夏麗理理頭髮,整整衣襟,低著頭,邁著小碎步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幾個月後,村裡人驚奇的發現,夏麗的肚子大了起來,她的男人更是驚喜不已。又過了幾個月,她終於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全家皆大歡喜,大擺滿月筵席。樸實的村民也都為著他們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高興祝賀。從此,夏麗成了有功之臣,再也沒有非罵即打,再也不用低眉順眼,她總是笑意盈盈,但再也沒有去過村南頭。
又過了兩年,越來越多的村民發現那個脖子上帶著銀項圈的小男孩不隨爹,不隨娘,卻相極了村南頭的杜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