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一條喜憂參半的路散文
我曾經也並將長期是一名煤礦工人。這其實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身在煤都山西,除了挖掘據說是再挖三百年也挖不完的煤,可供選擇的意外職業並無許多,更何況我還是煤礦工人的子弟,上了一所煤炭性質的學校,傳承家父衣缽,繼續做一名煤礦工人,彷彿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細說起來,我卻並不算一名合格的煤礦工人,起碼在眾人的眼中並不怎麼起眼,沒有五大三粗的身段,沒有精湛過硬的專業知識,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的井下,只能是跟著眾人混。
有一段時間,班長為了照顧我,派我去開皮帶。這開皮帶的活兒,雖說是一個人操作比較孤單,可也坐在那不用出力挺清閒的。我也就欣然接受。後來的經歷告訴我,這段開皮帶的日子,對我的人生轉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開皮帶實際上是一件艱苦的事情,八個小時置身於轟鳴的機器聲中,如同被禁錮在一個囚牢內,想逃卻沒有出路。時間長了,再充沛的體力也自然要睏乏,我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犯了一次錯誤,被礦上的安全小分隊查了一次睡崗。當時礦上的安全形勢十分緊張,這樣的違章處理從嚴從重,不是降級就是開除。
我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託門路走關係找人說情也無濟於事,我就好像成了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能是靜候處理結果了。鬱悶的我為此煩惱了一個晚上,也思索了一個晚上。那時侯,我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不怎麼愛和別人打交道,說的重點有些“閉關鎖國”的味道。愛自己胡思亂想,只是想著想著,不知怎麼想到了國家的改革開放,國家的改革開放帶來了經濟的繁榮發展,而家與國是一樣的,我為什麼就不能借鑑一下,改變一下自我,實行我自己的“改革開放”。
有了這樣大膽的想法,我的心裡也便有了譜。要說我有什麼特長的話,那就是我平時愛想一些事情,好胡亂塗鴉幾下,寫些小文藝作品,並散見於報刊雜誌。我決定,要發揮利用一下我的優長。
於是,我拿了一些我的作品,毛遂自薦來見礦分管安全的副礦長,說了一些客氣的話,想讓對方給我指點指點,並說合適的時候,可以來幫助寫材料,卻隻字未提違章的事情。
我不曉得我的做法對不對,後來的情況是礦上並沒有怎麼重處我,只是象徵性罰了罰款,而我還是開我的皮帶,只不過比以前責任心強了些。
但老輩人說的話一點也不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在那件違章事情過去了相當長的時候後,連我也沒有想到,那位安全副礦長會想起我來,把我借調到了安全科,幫助整理一些文字資料,充分發揮我的專長。這樣說起來,那次違章的經歷實在也算不上一件壞事。
從借調到正式調入安全科,我終於靠著自己寫作方面的才能和一次偶然的機遇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雖然也下井,但工作性質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由原來的具體操作變為了監督檢查,而且更多的時候是腦力勞動,給礦長寫些材料。我之所以要將那位分管安全的副礦長的副字去掉,一來是借之抬高一下自己的身價,二則是那位礦長年富力強,難保他日不會升遷。
不過,寫材料的生涯卻並非一帆風順,這當中也一樣充滿了艱辛。要說出來若非同行之人料難體會。
一開始,我真像丈二的和尚,一點也摸不著頭腦,從自己天馬行空的文藝作品一下子要向嚴謹準確的文字材料過度,還真是有些難度,我不可能由著我的思路去自由揮灑,只能是領導先授意我隨後按照大綱去起草,並在文字上進行雕琢。為此,還弄了一段笑話,領導有一回吩咐寫一篇個人的先進材料,我苦於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可用,又不想去落實素材,就編故事般編了一些,而且語言上奔放不羈。讓領導看了之後善意地批評了一番,笑著說,你這是寫小說吧。我因而很是汗顏,無言以對,後來還是找了些以前這方面的材料,學著向這方面靠攏,才使自己的文風逐步得以轉變。
雖然在寫材料上自己有了些許進步,不再是等同於文學作品的模式,但自己感覺仍然力度欠缺,該說的話沒有說透,沒有感染力,沒有說服力,通篇瀰漫著假大空的味道,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有時候連自己也覺得難以交差。領導這時候點撥了一下我,使我受益匪淺,他說,你在一些關鍵的地方,比如需要資料的地方,你就得去落實清楚,用資料來說話,資料是最直接的,也是最能說明問題的。我聽後,有些恍然,照領導的意思嘗試著用了幾回,又是舉例子,又是擺數字,使出了各種招數,果然材料生色不少,多次得到領導的認可與讚許,我亦感到十分欣慰。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就像一條飄在海上的小船,每天為著開不完的會議、應付不過來的檢查而忙碌著,晃晃悠悠,節奏時緊時慢,感覺始終是靠不了岸。時常面對的是一堆文稿,總結材料、彙報材料、經驗交流材料以及各類通知與工作安排,包括領導的講話稿,到後來,搞的`我頭都大了,一聽說又要寫材料,就有些發愁,恨不能找個人來代替我的工作。好在辦公室有臺電腦,以前的材料都儲存了下來,寫新東西也無非是在舊有的材料基礎上做點“手術”,複製、貼上、修改、剪下,幾道工序下來,再結合新的形勢加一些新的內容,一篇成功的材料不等領導審閱基本上也就成形。
久而久之,工作幹得麻木了,我也逐漸適應了領導所需要的口味,幹起活來輕鬆許多,同時也滋長了我內心的惰性。有時候,碰上不要緊的材料,我是想都不想,信筆一揮,草草收尾。當然這樣的材料領導也是不會細看的。但也不代表領導不去看,有一次,我又是草率成稿,送交領導審查,領導大概看過之後,針對一組統計資料問我情況,我其實並未核實,只是比照去年的基礎稍加改動估摸出來的,被領導一問我也懵了,當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領導對著我說,你這資料怕是三分統計七分估計,並沒有去仔細落實吧。隨後領導又說,寫材料最忌閉門造車,你在家裡苦思冥想打主意,條條落空,你到基層跑跑調查研究作結論,事事成功。
領導的這番話對我的觸動是非常深刻的,我對我這個時期的工作開始認真進行檢討,發覺自己的確是有些放鬆。因為別人工作調動等各種原由使我成為專職的寫材料人員,獨一無二的處境,加上丟三落四的習性,於是我便自視甚高,鬆鬆垮垮,主動乾的積極性不是很強,感覺工作離了我沒法幹,也就馬馬虎虎對付著。而後來我經過細緻的反思,發現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工作上的事情,離開誰也照樣幹,說不定換了別人也許會比我還要出色。那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幹,還有什麼理由不放下架子,深入到現實當中去。
我在領導的啟示下,感覺到自己工作崗位上的責任與危機,我不可能混同與一般的閒散人等,我必須比他們手勤一些,腿快一些,腦子轉的靈活一些,思維來的周到一些,必須為領導服好務,當好參謀與助手。
靠誰也是指望不上的,只能是靠自己。我準備了一個筆記本,將日常的瑣碎事情統統記錄在案,比如某日召開什麼會議,什麼人參加,什麼人發言;再比如某日組織什麼活動,多少人到場,多少項議程;特別是在現場管理方面,存在哪些隱患,什麼時間整改,整改情況如何,我都必須心中明鏡一樣地瞭然於胸,到了月底,該總結的時候也就不至於束手無策,臨時抱佛腳了。
另外,自身素質的提高顯得尤為重要,我自己的水平很為一般,我自己的領會即使再深刻那也是侷限的,緊跟形勢,加強學習,似乎是必須的。《中國煤炭報》、《中國安全生產報》、《山西工人報》以及礦各項大政方針,總之,辦公室所能見到的文字性版本,我都詳細閱讀,看發展趨勢,看精神實質,看謀篇佈局,看譴詞造句,比較好的便採取拿來主義,我自己寫材料的時候亦可以借鑑一二。
辦公室的電腦也成了我的常客,伏案而疾書,敲鍵以代筆,材料一篇接一篇地寫著。但仍然無法滿足我的需求,有時候有些飄忽的靈感是很難捕捉的,尤其是在人聲鼎沸喧囂不止的白日,我只能是利用靜寂的夜晚加班。可這一來,難免諸多不便,我就買了一臺家用電腦,放在家中使用,並自費配置了一部隨身碟,上班時間幹不完,回家繼續幹,回家完善好,上班後再複製出來,如此這樣,相互交替,工作的隨機靈活性便全由自己掌握。
數年辛苦不尋常,換得冷暖獨自嘗。我這幾年來長期做著所謂的幕後工作,雖說也無多少值得向外人稱道,更談不上炫耀,但也有一些堪稱“經典”之筆,令人難忘,同時也是我不斷取得進步的最好證明。2005年,我為領導撰稿八千餘字,領匯出席首屆中國國際煤炭裝備及礦山技術裝置展覽會暨首屆中國企業安全生產高層論壇,並以我的稿子為藍本進行了發言,隨後,該文稿發表於某國內著名學刊頭條。作為文稿的撰寫人,我的東西,在感情上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我是十分的欣慰,並倍感鼓舞,只能是加倍地努力,爭取奉獻更好的材料。
當然,在這幾年之中,給領導寫材料也並非我的全部,我也有我的生活,我的愛好,說些題外話,我始終不曾放棄我寫文藝作品的興趣,也做著作家的夢想,一些文章時常出沒在報刊雜誌。我常想,寫材料和寫作之間,好像是不相干的兩件事,操作起來各自要領不同,但在我看來,又是和諧的,寫材料的工作不僅絲毫不會影響我的寫作,而且還提供了豐富的寫作資源;而我寫作的功底又會增進寫材料的色澤,使之鮮亮明快,兩者是相輔相成的。
寫材料是工作,寫文章是情趣。工作好了,心情滋潤;情趣高了,精神飽滿。好像是哪一件也丟不起,哪一件也牽動著我的情感。
每每接手一份材料,心裡都比較抑鬱,感覺如泰山壓頂甩之不掉,而當文思不暢思路堵塞時,又如身陷泥淖掙扎不已,待柳暗花明尋得又一村,才如覓見桃源豁然開朗,直到材料交付,渾身如釋重負。
寫文章也是這樣,從構思開始,心裡便有千般滋味,一旦落筆,又不想擱筆,點點滴滴終於大功告成,卻無過多欣喜,有一天文章變為鉛字,想著已成往事,更不值得誇耀,還是另起爐灶再求突破吧。
如此這般,日子週而復始,我就在寫材料與寫文章之間穿梭。
我如同一個痴情的漢子,醉心於我的選擇,煩惱嗎?也煩惱。喜歡嗎?也喜歡。就這樣走著一條喜憂參半的路,而且還將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