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想故鄉散文
我的故鄉是一座小村落,周圍十里八鄉的人稱之為葫蘆地。何年何月形成,史無記載,方誌無名,鑲鉗在大別山南麓幾個小丘陵的狹窄空間。
這裡七分山水三分田地,說不上富裕也算不上太貧窮,伴隨日月星辰,春華秋月,世代繁衍,而村民遞減,尤以近年為甚。這不得不讓我這個故鄉情節很深的“城裡人”擔憂。
小時候,只知道山外面有山,加上從書本上了解了一些外面的世界,野心勃勃,想著法子要離開故鄉。不足十八歲,我就從軍,懷著一腔激情,闖進了嚮往已久的外面世界。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自故鄉出來,就再沒有靜靜地在故鄉呆過十天半月。不錯,故鄉的道路依然窄而崎嶇,房子雖然換成了樓房,但洗衣做飯的水還是從那一方小水井裡抽取。山上雜草叢生,田地變得荒蕪,沒有了記憶中的田園風光。即使如此,羈旅江湖的我還是時時想起。城市再熱鬧,再炫幻,我總覺得自己是城市的過客。即使落戶城中,工作於斯,居高樓之上,也並不覺得我就是城中之人,而只是寄居的商客。一旦有些什麼煩心事,更是想著到小村居住幾日,一吐心中之不快。
父親健在時,我曾經頻頻往返於城裡與故鄉之間,探視父母,以解牽掛。有時候回故鄉,也是因為城裡過於喧譁、汙濁,我需要清靜,需要換點新鮮空氣,以清醒大腦,振奮精神。漫步故鄉田間小道,看到山澗田野的蔥翠綠葉,頓時覺得心裡非常踏實,心情隨之也變得輕鬆而愉悅。牛在山坡吃草,鳥在天空飛翔,三三兩兩的農人在田間地頭做著各自的農活,房前屋舍中,老者談笑,幼童戲嬉,夕陽西下,屋起炊煙,好一幅山村生活的圖畫,給人恬適,給人安慰,那些在城中的不快,隨著那炊煙,向著遠方飄去。
父親走後,母親就居住在姐姐家。雖與葫蘆地相隔不到十里,但母親覺得好象離得很遠很遠。每次我到姐姐家裡探望母親時。母親總會問起葫蘆地,問起那間土磚土瓦的房子是否被風吹雨淋,會不會倒了?還有左鄰右舍的親房叔伯生活怎麼樣?家長裡短,甚是掛念。
別說上了年紀的母親如此掛念,就是居住在城裡的我,何不是如此呢?儘管現代化的城市高樓一天天屢創新高,有的高得甚至遮掩了天邊,遮住了地平線。但我並不覺得這樣很美,總是感覺就是水泥森林,陰森而冷漠。
想想我的故鄉,那是何等自然。在我的記憶中,葫蘆地最美好的季節是農忙季節。那個時候正是“後三田”搶種的時候,也是多種作物收割的季節。此時,學校也會給學生們放幾天“農忙假”,跟著大人們割麥、收油菜、犁田打耙。收工後,我們這些小孩子會趁機在收割後的麥田撿拾麥穗,然後回家用手搓,將搓下的麥粒曬乾,或拿去換面,或磨成粉做面粑。母親做面粑的手藝很高,特別是剛從鍋裡烤出來,熱燙燙、香噴噴,放在手掌間倒來倒去,捨不得吃,享受著那個聞香香的過程,至今令人回味。
那時,葫蘆地的人們生活簡單樸素,但人們每天都生活在笑聲中。幹活的時候儘管很累很累,但大家仍然不忘累中尋樂,在辛苦的勞作中,大家常常開著玩笑,家長裡短,打情罵俏,每一條衝、每一個畈,既有挑擔承力的吼叫,也有歡快爽朗的笑聲。
葫蘆地鄰里之間屋挨著屋,牆連著牆,一家飯香,家家聞到。如果哪家偶爾有好吃的,主人們會將做好的食物用碗裝好,讓孩子們挨家挨戶地分送,讓全灣人分享。不象現在城裡人,幾年的鄰居姓什麼、叫什麼、老家是哪裡人,彼此都不知道。葫蘆地人吃飯的時候,很少有人坐在桌子前,而是不約而同地端著飯碗,三五成群地聚在灣中間的`樟樹下,邊吃邊聊,大到國家的大事,小到家長裡短的小情。這時,雞鴨豬狗也會來奏熱鬧,圍在人的身邊撿拾掉下的飯粒或菜沫,或跟著小孩子身後追來趕去,好一幅山村生活趣味圖。
入夜,勞累的父母們吃完晚飯後,並不是馬上休息。女人們會在家裡紡線織布,納鞋縫衣。男人們則修補損壞的農具,也有的抽著煙,聊著天。而小孩子們,有的玩捉迷藏,有的學著電影中的表演抓特務,還有的滿村上瘋跑。不一會兒,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有人吵了,直到玩累了,各自回家,悄悄地上床,連衣服也不脫就睡了。此時,桔色的煤油燈依然閃亮,母親紡車的聲音就成了催眠的天籟,總是讓我們睡得很踏實。夜深了,整個鄉村靜下來,偶而有幾聲狗吠,還有雞鳴。
遵從傳統,簡單生活,是葫蘆地的主旋律。即使過年也是如此。葫蘆地有句俗語:告花子(討飯的人)也有三天年。所以,葫蘆地的人與這塊土地上絕大多數人一樣,無論多遠,過年都要回家,吃上一次團圓飯。大年三十的傍晚,全灣的男女老少,以家為單位,先去各自祖墳祭奠先祖,然後回家貼對聯,放鞭炮,吃年飯。吃完飯後,年長的圍繞在火盆邊烤火聊天,吃著自制的小吃。而年輕一輩們在灣裡玩煙花炮仗。到了正月初幾,三五成群,或去就近的夏鋪河、上巴河、總路嘴等街上,或打打撲克,串串門。過年最高興的當屬小孩子了,穿新衣,拿新錢。孩子們拿著那一元兩元,兩毛五毛的新紙票,會用紙票的邊邊在耳朵上劃來劃去,以表示自己的錢新得象刀鋒一樣,在眾人面前炫耀。那個得意啊,比得個什麼獎勵都快意。
故鄉,一個安放祖靈的地方,是父輩娶妻生子、世襲生活的地方。我時時想念故鄉。儘管葫蘆地的人往城裡搬遷的越來越多,村子裡的人越來越少,然而,不管我在何處,我都不可能忘記這個小小的村落。我會時時遙想,祝福!
遙想故鄉,我的眼睛常常滿含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