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像夾竹桃那樣生活散文

像夾竹桃那樣生活散文

像夾竹桃那樣生活散文

  《夾竹桃》是季羨林先生1962年所作的一篇文質兼美的散文。季先生以平實淳樸的語言、不急不緩而又抑揚有致地抒寫了對夾竹桃的“愛”——“它卻是最值得留戀最值得回憶的花”,拉開記憶的閘門,夾竹桃的絢爛與韌性展現在我們的眼前。他也因寫了這篇《夾竹桃》而被宗璞稱為“夾竹桃知己”。我細細地讀著季先生的《夾竹桃》,心中突然湧動著一種莫名的感動:像夾竹桃那樣生活。

  “我們家的大門內也有兩盆夾竹桃,一盆紅色的,一盆白色的。紅色的花朵讓我想到了火,白色的花朵讓我想到了雪。”這樣樸素親切的語言,讓人感到就像是一位和藹的長者娓娓地話著家常:“火與雪是不相容的,但是這兩盆花卻融洽地開在一起,宛如火上有雪,或雪上有火。”季先生從花色入手,紅白相襯,相映成趣,並藉助豐富的想象將雪火相融,和諧融洽,更賦予了夾竹桃“搖搖兒女花,挺挺君子操”(沈與求)的妙趣橫生,兼具了竹的高風亮節與桃的“灼灼其華”,貫穿於字裡行間的唯有“深情”。讀季先生的散文,“一切景語皆情語”(王國維),走進夾竹桃,自然而然就能領會到其中的清淨與孤高。

  對於散文,季先生不同意所謂的“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說法。他在《漫談散文》中說:“綜觀古今中外各名家的散文或隨筆,既不見‘散’,也不見‘隨’。它們多半是結構嚴謹之作,絕不是願意怎樣寫就怎樣寫的輕率產品。”這是季羨林先生在閱讀、寫作了幾十年散文之後對這一文體的理解,也是他創作散文的一個原則。而對照《夾竹桃》卻發現第三自然段一字不著“夾竹桃”三字。但細細品讀,卻發現一字也無閒筆:凝練的.文字描寫了院子裡春、夏、秋三季的十四種花,花開花落,萬紫千紅。抑或說人生如花,“從春天一直開到秋天,從迎春花一直開到玉簪花和菊花,”這就彷彿是芸芸眾生,有的“花團錦簇”,有的“滿院生輝”,有的“帶來淒涼的寒意”,有的“在秋風中怒放”,各自活在各自的精彩或喧囂之中,有喜有悲。相比之下,“然而,在一牆之隔的大門內,夾竹桃卻在那兒悄悄地一聲不響,一朵花敗了,又開出一朵,一嘟嚕花黃了,又長出一嘟嚕。”花開花落,花落花開,迴圈往復,為自己開花,樂此不疲,這就是夾竹桃的韌性,也是季羨林先生的品格——“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悼念沈從文先生》),他將自己當作一介布衣,是布衣中的大師,大師中的布衣。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就這樣,“在和煦的春風裡,在盛夏的暴雨裡,在深秋的清冷裡,……無日不迎風吐豔。”是的,像夾竹桃那樣安靜從容地開、始終如一地開、鍥而不捨地開、頑強不屈地開……我們能體會到先生的文章真是虛實相生,濃淡相宜,匠心獨具,渾然天成,我們更能體會到先生一絲不苟的生活態度和那份摯愛生活的真誠、樸素。

  “真”與“樸”是季羨林先生散文的兩大特點,也是其散文的獨特風格。“真”即其散文是他心靈的一面鏡子,真實地映照出九十多年的坎坷、曲折、追求、奮鬥的人生歷程。季羨林先生1936年在德國選讀梵文,他認為“我畢生要走的道路終於找到了,我沿著這條道路一直走了半個多世紀,一直走到現在,而且還要走下去。”(《留德十年》)先生的信念是如此堅定,即使進入古稀之年,事務仍繁忙,他毅然故我“咬定青山不放鬆”,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潛心研究,勤奮寫作,被尊為“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國寶”,成為2006年十大感動中國人物。“樸”即他的散文樸實無華,就如同他一生經常穿在身上的藍色中山裝一樣。他追求“淳樸恬淡,本色天然,外表平易,秀色內含,形式似散,經營慘淡,有節奏感,有韻律感,似譜樂曲,往復迴環……”這就猶如月光下的夾竹桃,花影婆娑。

  先生閒庭散步,在月光下,夾竹桃“把影子投到牆上,葉影參差,花影迷離,可以引起我許多幻想。”長句短句,琅琅上口。這不由得使人想起蘇軾的《記承天寺夜遊》,月光之下景物相似,情感卻大相徑庭——“我幻想它是地圖,它居然就是地圖了。這一堆影子是亞洲,那一堆影子是非洲,中間空白的地方是大海。碰巧有幾隻小蟲子爬過,這就是遠渡重洋的海輪。我幻想它是水中的荇藻,我眼前就真的展現出一個小池塘。夜蛾飛過映在牆上的影子就是游魚。我幻想它是一幅墨竹,我就真看到一幅畫。微風乍起,葉影吹動,這一幅畫竟變成活畫了。”人隨影動,影牽人心,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優美的語言、美妙的幻想、真摯的情感盡在其中。讀著先生的“亞洲、非洲、大海、小蟲子、海輪”,我們總能從先生樸素的文字中觸控到他那顆火熱的愛心。“你站在它下面,花朵是一團模糊;但是香氣卻毫不含糊,濃濃烈烈地從花枝上襲了下來。”此時我們不能不會心地一笑:“月光下夾竹桃多麼美好。”季羨林先生就像夾竹桃那樣一絲不苟地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