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一碗白粥裡散文
她是個喜清寧，愛幽靜的女子，回眸一瞥，淺笑嫣然。他認為她是天使，純淨，不沾染浮生浮世裡的纖塵。他追她，傾其所有，終是抱得美人歸。
婚後，她依舊是那副恬淡的心態。不大悲，不大喜，清淺笑，淚默流。工作簡單且悠閒，她有很多的時間獨守著家。稍稍有些潔癖的她，總是把家打點得乾淨而澄明，溫馨而舒適。餘下的時間，喜歡一個人泡一杯清茶，端在在露臺，聽著舒緩的音樂，看一本摯愛的書。
他是喜歡社交的人，總是很忙，應酬到很晚才回家，滿身酒氣，甚至徹夜不歸。她卻總是在夜裡為他點一盞燈，熬一碗小米粥，放在燜鍋裡，不曾間斷。
他們各自在不同的生活軌道里，背道而馳，愈走愈遠。她總是那般的默默無言，所有對他的關心與愛都在一碗小米粥裡。他開始厭倦這樣波瀾不驚的生活，他希望她能像他見到的那些女子一樣，可以撒嬌，可以哭鬧，可以喝酒，可以大聲說“我愛你”，甚至希望她可以和他大聲地吵一次架，只是她還是如他認識時那樣，心淡如水，一如他們的婚姻。他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是不是代表她不愛了，或者她從來沒有愛過。
他既是認為無愛了，既是厭倦了，就很快地找到其他的感情替代者。他又愛了，一個青春，活潑，會哭會鬧會撒嬌的女孩。和她在一起不用擔心弄髒屋子，不用跑到洗手間去抽菸。這樣的生活才是他嚮往的生活，他想。
他對她說：“我容忍不了無愛的婚姻，我找到了我的真愛，我們離婚吧。”
她的心一怔，握杯子的手開始顫抖，她也看出一些端倪，只是沒有想到他真的會說出這句話，更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她知道他的轉變後，反思自己存在一些問題，沒有和他好好地溝通，沒有把那些愛表達出來，一碗小米粥維持不了愛情。只是，現在表達遲了。她想。
“如果你認為那才是真愛，我不辯解，我同意離婚。”她背對著他，強忍住淚。
“那好吧，房子給你。”他徹底死心了，如果她大吵大鬧，說她愛他，他或許會選擇留下。
“不用了，我住單位，清靜一點。明天我就搬走。”她有些哽咽。
他看著這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繞的人兒，心中思緒萬千。那麼美的愛情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他不知道，到底是誰錯了。或許，認識就是一個錯誤。
她走了，只是帶走屬於她的那些衣物，他曾經送她的那些禮物都讓它們留下，不睹物，便不思人。
一個人住，更加的清靜，清靜得讓她有一些不適應。沒有人會把屋子弄得亂糟糟，她不用跟在後面收拾。沒有人喝得醉醺醺的，屋子裡的空氣很清新，清新得甚至有些蒼白。不用在夜裡細心地熬一碗小米粥，傻傻地開一盞燈，等一個人。但她覺得生命中少了一些什麼，就像那純潔的百合，少了綠葉的陪襯一樣，本就無色無味，現如今更顯得蒼白。她開始懷戀可以等一個人的日子，懷戀可以在夜裡熬一碗小米粥的日子。
他，不用再聽她日日重複的一句話：少喝酒，早點回家。沒有人要求他洗漱乾淨再休息，沒有人在他酩酊大醉時幫他寬衣解帶，更沒有人在夜裡為他點一盞燈，熬一碗小米粥。因為那個青春活力的女子比他還能喝能玩，家裡永遠看不見她的影子。偶爾為誰做家務而爭吵，她甚至會摔碗砸盆，她的活潑可愛演變成了蠻橫無理。他們的屋子也不再潔淨溫馨，滿屋都是菸酒混雜的味道。他開始懷戀那個乾淨而澄明的家，懷戀那碗飄著淡淡香味的小米粥。
偶爾見了，她仍是那個素潔的裝扮，不施粉黛。淡淡一笑，輕輕問一句“你還好吧？”
“嗯，還好，只是沒有小米粥喝了。”他苦笑。
她尷尬地笑，心中欣慰，相伴四年，至少他記得那碗小米粥。
他看著她的背影，回憶從開始到現在，他們走過的日子。她還是那樣，和他認識她的那時候一樣，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變過。她應該是愛他的，不然沒有誰會堅持四年，夜夜為他熬一碗小米粥。那麼變的只有自己了，不懂得珍惜那個真正愛自己的人，更沒有懂得愛情與婚姻的區別。愛情如一杯醇香的酒，婚姻如一杯無味的水。酒不能天天喝，因為生命承受不起，水需要天天喝，因為生命離不開它。她和他們的婚姻都是一杯白水，沒有綺麗的色彩，迷人的芬芳，但卻是生命無法缺少的。只是，他明白得有些太遲了。
他也轉身。
世界有時候很小，小到一轉身就遇見你等待的那個人。世界有時候也很大，大到在同一座城市，走同一條道路卻始終未曾遇見。一個夏天連同一個秋天他們都沒有碰見過。她知道他過得不好，因為有朋友說，他現在的日子糟透了，那個青春活潑的女子玩膩了，又另投他人懷抱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臉面再去找她了，因為是自己先對不起她，又無情地拋棄她，她應該不會原諒自己了。
是冬天了，很冷，飄大片大片的雪。
他的胃疾終於在這個冬天爆發，他住院了。他想吃小米粥，於是他的'母親，他的朋友幫他熬，卻總不是他喜歡的味道，因為那是她獨有的味道。
她在朋友們的告知下，心急如焚，再也顧及不了那阻隔在心靈上的偏見。她去看他，帶著那碗小米粥。不言不語，盛一碗散著香氣的小米粥端到他的面前。
他看著她，內心湧動著滿滿的歉疚與感激，還有那真切感受到的她那溫柔的愛。
“謝謝你，原來錯過了才知道珍惜，這滋味是這樣的。”他含著淚，接過碗。
一口一口地吃著小米粥，熟悉的味道，人安在，景安在，只是情已經被他丟下了。他的淚落在碗裡。
她走近：“好喝嗎？”
“嗯，好喝，只有你才能熬出這樣的粥，有你的味道。”他不敢抬頭。
“那麼，願意有生之年繼續喝這寡淡的白粥嗎？”
“願意，千萬個願意。”他抬起頭急忙地答道。
“那麼，你願意一直為這個曾不懂得珍惜真愛的人，點一盞燈，熬一輩子的粥嗎？”
“因為愛你，才願意一直點一盞燈，因為愛你，才願意熬一輩子的白粥。”她神情地望著他，終於說出這個遲到的愛字。
兜兜轉轉，百轉千回，他才明瞭，愛，真的只是在那一盞燈下，那一碗白粥裡。她才明瞭，愛，也需要大聲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