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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麗散文

米小麗散文

  一、乍相識、初相見

  米小麗認識溫申奧,發生在四十歲那年。

  四十歲已是人到中年的檻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像暮春的花朵雖也絢爛多姿、花香襲人,但也是花期的末尾了。一陣風一陣雨的,落英繽紛,花枝上留下的是細碎的花萼在招搖,以前的男人甲乙丙丁們草長鶯飛二月天的目光追逐,已變得凜然正氣,路人之前走過花樹時的仰望欣賞變成了匆匆的腳步,彷彿急著趕下一趟花期。

  米小麗是個初中教師,先生吳為在政府部門工作,是個薪水不高,但整天也閒不住的人,日子過得也是說得過去。米小麗本來天性中就是很樂觀開心的人,整天和學生打交道,面對的是幼稚的小孩,唧唧喳喳地說話說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時間久了呢,米小麗彷彿是每個小孩子的母親似的,關心他們的字寫得好不好,從中看出有沒有小煩惱。有上課打瞌睡的小孩呢,課下也問問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還是病了?總之呢,米小麗在這兒是被公認的好老師,學生都喜歡聽她讀詩,講故事,喜歡她那柔軟的細弱字型,在作文字上盛開。

  就在這天,天氣陰沉沉的,要下雨的樣子,室內有點悶熱。米小麗正在抑揚頓挫地讀魯迅的《故鄉》,米小麗上課很專心,她讀完了後,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時,聽到一聲“老師好!”她嚇了一跳,粉筆落地碎成二截。就這樣,米小麗看到了一個穿著油膩膩衣服,頭髮亂草似的男人。

  “您好,您有事嗎?”米小麗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這個男人笑著向臺下揮手,“哎,小奧!”原來,這是班內溫小奧的父親,天氣陰沉沉的,小奧的父親給兒子送雨具來了。米小麗挺不喜歡這樣被打擾的,就很嚴肅地說:“您以後要是有事,課間最好,這麼多學生聽課思路都被您打斷了!”

  “好,好。一定的,米老師!”米小奧的父親就退出教室。米小麗繼續上課,可總覺得室內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老家多年煙燻灶屋的味兒,久散不盡。

  可是,當她下課後收拾本子去辦公室的時候,卻見那個溫小奧的父親跟了過來,米小麗主動地招呼:“溫大哥您還沒走?等溫小奧嗎?”

  誰知,這個男人說:“等您呢,米老師,知道您是語文老師,我也愛好文學,聊聊。”

  “哦,這樣。”米小麗本就是熱心腸的人,乍一聽說,心裡還很感動,現在能堅持讀書的就很少,大部分人喝酒啊,打麻將啊,聚在一起吹牛啊,能堅持坐下來讀讀書,還能寫作的人真是太少了。而且看著這個人的穿著,也是極為樸素的,但心裡堅守夢想,讓米小麗感覺到他很偉岸,很出類拔萃。

  就這樣大概聊了有十多分鐘,得知他家庭貧寒,父母早逝,初中沒畢業就無奈輟學,自己買了個摩托三輪在街上跑出租,家裡還有幾畝地,日子雖緊巴巴的,但也過得去。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個閨女在縣城讀高中。

  上課鈴響了,米小麗就站住對溫小奧的父親說:“不好意思,溫大哥,我要坐班,您沒事了吧。”

  這個小奧的父親就說:“這樣吧,米老師,留個電話吧,我們以後方便聯絡。”

  米小麗說好的,就把她的電話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讀著看他輸進手機裡,振過鈴來,米小麗就說:“行,我過會兒存上您的,小奧這段時間在學校的表現也挺好的,您作家長的也要和學校配合著,督促孩子在家完成作業。希望與學校多溝通,讓孩子健康成長。”

  小奧的父親連聲說:“好好,一定會與老師多聯絡!米老師多費心啦!”

  二、微信時代

  天一直陰沉著,到下班時也沒降雨。回家路上,米小麗順路買了兩根萵苣,三根黃瓜,還有一兜菠菜。等她剛把一根萵苣打了皮正在切成細細的絲兒裝入盤裡,想調個冷盤時,吳為打電話來,單位有事兒吃完飯回來。切!一個人的飯呢,還有啥做的?乾脆把盤放冰箱裡明早吃得了。胡亂地洗了兩根黃瓜,一劈四開,再截成三段,碼盤裡,又找個小碟放上點豆瓣醬,喝了碗米飯,就著醬把那盤黃瓜吃光了。

  收拾完家務,電視上已經演《新聞聯播》了,米小麗拿出手機給吳為打電話,說還要等會兒。她也就順勢開啟微信,聽到一聲響,一看微信中有人申請加好友,一看是叫溫申奧的人,就是學生溫小奧的父親。學生的家長,加好友也方便聯絡,就接受同意了,還發了個笑臉。很快地溫申奧也發了個“米老師好!”

  米小麗其實是很懶的人,寧願捧本書讀,也不願抱著手機劃拉,累眼,費電的,有啥用呢?於是就沒再回復。

  不料,“叮咚”“叮咚”“叮咚”下雨似的,頻頻的響,這是誰啊。米小麗平時的工作群生活群等都設定的免打擾模式,晚上睡前劃一遍,看有該回復的,就言簡意賅地回覆下,沒有該答的,就粗略地看下。她開啟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溫申奧,看他發過幾個連結來,是某個站的作品,米小麗笑了下,就打開了。她之前不太關注網站的作品,只有幾個寫在QQ上日誌裡,最近日誌也懶得寫了,空間就荒蕪著,沒什麼意思,有人看了留言,還要回復,有的還就文字瞎打聽,乾脆就不寫了,肅靜。

  開啟看時,卻是這個署名溫申奧的原創詩歌,米小麗向來不喜歡讀詩,尤其是現代詩,學校有幾個剛參加工作的青椒常寫個詩歌地讓大家欣賞,特別是語文老師,那是當仁不讓,對米小麗來說,簡直是酷刑啊。私下裡想,這些無病呻吟的所謂詩歌不就是一段話分成若干句豎排起來嗎?而這些好學的青椒們不僅讓她讀,而且還要寫出評價,還要中肯的評價!米小麗不太好意思地打擊這些人的熱情,關鍵是自己本就不懂詩,就都硬著頭皮讀完,然後用些“該詩透過對……的描寫,表達出了……的深刻主題,語句流暢,意義雋永!”幾乎成了公式。但那些青椒們也高興,一個勁兒地說:“謝謝米老師!”

  但是呢,你這麼大歲數的老男人啦,居然還寫詩,發到那些網上,這網站發表要求不比有稿酬的紙媒,只要是你語句通順,錯別字只要不是太多,一般都可以發表。這樣就吸引了好多愛好文學的人,比如這個溫申奧。米小麗開啟第一篇,赫然寫著什麼“愛就是離開,就是在我想你的時候,你的旖旎的笑容,讓人泛起瀲灩”等等一些讓人眼瞎的句子。其他文字都大同小異,米小麗暗笑,他這種詩啊,水平哪如那些青椒呢,青椒們畢竟是師範生,對於押韻、典故出處啊,還是正確的。

  但是這個溫申奧的作品呢,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似的亂說一氣嘛。就像小時候兩兩玩過的遊戲,兩人相對而坐,然後一方念一字,就點對方一下腳,左右腳輪番點,念“點點捏捏,紅花綠葉,綠葉青,數著英,英不算,數著燕,燕不理,數著―――你”然後,這個最後的拖長音的“你”音若是已落了,你還是沒反應過來,及時縮回腳呢,就是你輸了,然後對方咯咯地笑著,再讓你讀“點點捏捏……”米小麗懷疑,溫申奧寫詩就是這樣做的,把一堆詩胡亂地放在一起,然後隨機抽取,這兒一句,那兒一字的,胡亂聚集在一起,看似華麗,實則空洞,沒有生命力,就像是些在菜市場買到的蔬菜,魚肉,都是生的,沒有經過加工煮燉的怎麼能做為食物吞嚥呢?簡直沒有一個字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新東西。連著幾篇,大同小異,無疑都是要麼兩人相愛無法在一起,要麼兩人偷偷相戀,要麼一方已死,對另一方追憶,要麼是兩人相愛無緣,於是高尚地放手類的,米小麗笑痛了肚子。

  笑夠了,出於禮貌,米小麗還是回覆了下,“拜讀溫大哥作品,溫大哥寫得不錯,感情充沛,時代感強”類的話,回覆了下,而且米小麗還很坦白地說:“我真不懂詩,也不會做詩,感覺您寫的很好呢。”點了回覆鍵後呢,不料,一會兒又“叮咚”“叮咚”“叮咚”地響起來,又發了連結,還有那個溫申奧的回覆:“相見恨晚,知音難遇、壯志未酬”等等羅列些成語,乾脆,米小麗也把溫申奧設成免打擾模式,煩死了這樣的人。

  等先生吳為回來,米小麗給他笑著說這事兒,吳為不屑一顧,無聊!

  又過了幾天,又發了長長的連結,米小麗於是再回復:“不好意思,這幾天有點忙。粗看了下,寫得依然很好。”

  若是光這樣地評價文字呢,米小麗還不至於太討厭這樣的人。其實,米小麗有時也是挺愧疚的,你多讀幾年書就應該不尊重一個愛好文學的詩人嗎?這不是一個當教師的素質呢。人家這麼對你信任,你就應該尊重才是,本著這種心態,對於他發過的資訊,米小麗還是很禮貌的回覆,儘管是極禮貌的,一直用您作頭。

  三、出書、傳記

  有天,溫申奧給米小麗打電話,米小麗沒接,後來溫申奧給米小麗發信息,說有篇長散文,要米小麗幫著看看,米小麗回覆說:“好的,放門衛上吧,我在開會。”

  等開完會的米小麗在門衛上拿到用綠格子的稿紙謄寫的字雖有點歪斜、但寫得很乾淨的一摞紙,米小麗有點驚訝,還有點感動,這厚厚的一摞,就是光抄寫大概也要用好幾天吧。

  開啟家門,發現吳為已回來了。廚房裡叮噹地亂響著,他正在做飯呢。米小麗也洗洗手,幫著剝棵蔥,切片蒜的打打下手,順便提起這個溫申奧的人,吳為聽米小麗講著,笑了下:“他看上你啦!”

  “胡說八道!”米小麗哈哈地笑著,順手拿過一粒碎蔥丟給吳為,“討厭!怎麼會呢?人家是愛好文學的人,怎麼會對孩子的老師有非分之想呢,只是探討文學嘛。”吳為笑笑:“好好好,你們愛文學,好吧。”

  飯後,在溫暖的燈光下,米小麗讀溫申奧的文字,依他初中生的寫作水平,還不如他的兒子溫小奧的文筆好些。錯字別字不少,語句不通順,有點癲狂的意識流,但即使這樣,米小麗還是透過這些,看到了溫申奧這麼多年的不容易,還是聽到了他的哭聲、他的嘆息。他說他家很窮,那時他學習很刻苦,但母親長年有病,父親沒有別的收入,只靠幾畝薄田,養育了他們姊妹四個,父親在他讀初三時,要他下來幫他幹活。就這樣,他只好放棄學業。這些年裡,他餵過牛,養過雞,圈過鴨,放過鵝,收過棉花,屯過糧食,在工地上幹過搬運工,有時一天勞動長達十多個小時,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沒放棄過讀書寫作。結婚之後,日子拮据,捉襟見肘,但好在都過去了,他現在每天登摩托三輪跑出租也可以,不累,賺得錢也可以。

  米小麗足足看了一個半小時,這大概有近兩萬字的經歷描寫,讓米小麗有點感動。她之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人,所以感到很震驚,同時生出許多聯想,她甚至幾度流淚。吳為看米小麗對著一摞稿紙眼神凝重的樣子,一看上面的字歪歪所扭扭的,就猜到又是那個所謂詩人的作品,他知道小麗好犯傻,易傷感,就說:“別看了,別看啦!”

  當夜,米小麗給他回覆:“溫大哥您好,寫得太好了!其實您的經歷本身就是財富,比那些無病呻吟地憂傷類文字優秀的多!以您的經歷寫寫具有現實意義的作品,然後再學習借鑑些名家寫作技巧,會比您的詩更能打動人心。祝福!”

  第二天她把本子給溫小奧,讓他拿回家給他父親。

  有天溫申奧對米小麗講述他的計劃,想出版詩集!呵呵,天哪!米小麗真是意外又可笑,出版書可以,但是你的書的質量若是達不出版社要求,會自費的,自費還有什麼意思呢,而且若是合法出版社出書,還要在新聞出版部門買號。再說了,即使是所謂詩集出版了,成書銷售也是問題,別說他那種水平,即便是海子他弟弟,海水出書,恐怕僅憑詩歌愛好者買上百本的書也要等到十年,更何況他這種未知的詩集,就像本山大叔說過的廁所用紙似的書呢。所以米小麗很坦誠地向溫申奧講明這個情況,並安慰他,其實紙質的和電子版的不都是個看嘛,把電子版的編輯好了,也一樣方便閱讀的。

  可是溫申奧一反常態地說:“小麗妹妹,你不懂,我是個商人,我要求回報的。”一個跑出租三輪的竟能自稱商人,第一次米小麗感覺他真是個很狂妄自大的人、生活在夢中的人、自以為是的人。因此,米小麗好久沒說話。任憑他發了好多連結,一條一條啞語手勢似的在手機屏上跳躍著。

  甚至,這個溫申奧有天對米小麗打電話說想寫自傳,米小麗淡淡地說:“哦,好啊,寫完了拜讀拜讀!”

  四、走向陌路

  米小麗有天又對吳為提起這個溫申奧,說他的堅持寫作,說他的夢想,吳為笑嘻嘻地說:“我看啊,他對你有意思!”米小麗一驚,那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你吳為怎麼會這麼說呢?米小麗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是不是厭倦了?即便是厭倦了,你吳為也不能把我推給這樣的人啊。是不是已經沒有愛情了呢?這樣想著,米小麗悲傷不已,拉下臉來,也不理吳為,吳為常見米小麗如此,也就不再說什麼,兩人誰也沒說話。

  星期天一大早,溫申奧發來資訊,說想約米小麗出去談談文學。米小麗本來心情就非常地糟糕,加之吳為對她這兩天也是以整理為由晚回家,她心沉入谷底,彷徨不已。

  兩人悶悶不樂地吃著早餐,收拾完後,吳為又鑽進書房,把個客廳丟給了米小麗,米小麗幾乎想哭了,你吳為怎麼了嘛,我又沒對那溫申奧怎麼樣,再品味低也不至於對一個那樣的學生家長產生狹義興趣吧!想想真是可悲,剛開始時,頗為自尊的吳為還像只黑蝴蝶似的,也圍著米小麗展示它那豔麗的翅膀,現在卻是視而不見了,難不成真是厭倦了!

  像米小麗一個結了婚的女人,被吳為兩句“對你有意思”“他看上你了”的促狹話語像釘子似的戳得生痛,但她自己知道,她是清白的,完全和“淫”的字不沾邊。越想越氣,若是個好看的優秀的男子也就罷了,像溫申奧那種男人,簡直羞辱我的感受!米小麗憤憤不已。

  這人是哪樣的呢,米小麗就獨自坐在客廳裡怒氣衝衝地想。儘管這個溫申奧小麗沒注意他何時改口把尊敬的`“米老師”叫成了“小麗”或“小麗妹妹”,但她天地良心,從沒問過溫申奧的年齡。他的頭髮是花白的,就像樓下翠翠媽養的那條雜毛狗,是分層的那種花白,底層是白的,外面一層倒是髒乎乎的黑灰的,而且衣服上油膩膩的,充滿了一種常年積累的灶坑的味道。而且他一張口,也充滿了豐富的腸胃發酵的氣息,黃黑的牙齒參差錯落,到現在小麗還記得他笑時沾在牙仁上舍不得離去的斷裂的韭菜葉子。

  正在想著,溫申奧的電話打過來,現在他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小麗,我想見你,我現在在你家小區門口!”米小麗幾乎氣炸了肺,我們家現在都被你這種人影響的快著火了,你一個學生家長怎麼會這麼地不知深淺呢。但看到那緊閉的書房的門,小麗還是答應了。隔著書房的門,小麗喊話給吳為:“我出去啦,溫申奧找我!你現在滿意了吧,我現在就去找他,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呢!”

  吳為隔著門答:“幹嘛呢,這麼大的火氣,生什麼氣呢?”

  小麗恨恨地說:“我生啥氣,幸福還來不及呢,你給我提示的感情迷津,祝福我們吧,親愛的吳為!”揚長而去。

  果然,小區門口站著修飾過的溫申奧。頭髮可疑地黑了起來,像刷鞋油沒有來得及拋光的皮鞋,黑得有些假,穿著一件摺痕明顯的嶄新的白襯衫,鴉鬢粉腮地站在那兒。

  小區門口有些健身器械,還有個圓的石桌,幾個矮矮的石凳。這會兒不比早晨黃昏,沒有人佔著器械健身,因此也很寂靜。於是小麗招呼溫申奧坐下,在這兒相對開放的地方,也顯得陽光些,小麗知道大隱隱於市的道理,在自己家門口,也有底氣,所以這兩個原因,再加之吳為對她的態度,所以米小麗一開始就是帶著怒氣坐在石凳上。

  “小麗,我們要不去個店裡坐坐吧,喝點茶什麼的。”溫申奧很熱情地說,而且他目光微微在她胸前停留了下,說:“嘖嘖,像你這種身材挺好的,我不喜歡很瘦的女人,稍胖些,有種豐腴的美麗。”

  米小麗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她擺擺手,招呼他坐下,“溫申奧同志,你作為一個學生家長,對老師這麼評價,你自己問你下,是不是過分了!”

  溫申奧笑了起來:“小麗,開玩笑呢,其實我挺喜歡你這種性格的!”

  米小麗說一開始我是真的很尊重你的,後來呢,你屢次地發連結也罷了,後來竟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小麗這名字豈是你隨便叫的?這米小麗一找到感覺,居高臨下的狀態就出來了,談話的自始至終,米小麗都是直視溫申奧的,作為一個老師,她知道如何保持心理上的優勢。她絕不能輸在一個學生家長手裡,難道十多年的冷桌子熱板凳的光陰是白過的嗎?這麼多年的書是白教了?暗戀也就罷了,還敢亂髮資訊,亂打電話,亂打電話也就罷了,還敢與老師約會?膽大包天!而且你的文章是什麼水平自己還不清楚嗎,病句、錯字、自己亂造詞,驢唇不對馬嘴,你以為詩是你這種人能寫出來的?給你說吧,詩是天上的雲,變幻易逝難以捉摸,海子郭沫若知道嗎?他們都是我們望塵莫及的,他們所受的教育,僅憑你的自學是一輩子無法達到的!而小說散文類的,如地上的樹,接地氣,馬馬虎虎地可以接受。你其實完全可以以自己熟悉的生活為題材,寫出具有現實意義的作品,沒準比你的所謂詩歌更能打動人心。而您的詩呢,儘管堆砌了一些華麗絢爛的語言,但是呢,總感覺缺乏那麼一種精氣,就像大廚做菜,我們普通百姓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的,即便食材完全一致也達不到,為什麼呢?因為火候原因,這個火候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是經過系統專業的學習和千萬次的實踐悟出的。

  生氣中米小麗的語言勢如破竹,都是劈面而來,無從躲閃的,聲音不高,但語氣卻是冷若冰霜,又句句傷到溫申奧的短處痛處,既凌歷又無情,簡直刀刀見血!溫申奧哪見過這種陣勢,在他的印象裡,米小麗是有些女孩氣的,又會臉紅,書讀得多,話也有趣,所以才會產生想法,沒想到,卻也是一個又世俗又冷酷的女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昨天還以為堅如磐石生生世世的愛,結果只是在米小麗鋪天蓋地的語言面前,就土崩瓦解脆弱得不堪一擊,溫申奧落荒而逃。

  回到家的米小麗,越想越氣,推開書房的門,看吳為還在電腦前畫著樣圖,氣不打一處來。她走上前去啪地一下子關了電腦,氣沖沖地說:“我米小麗本是一棵野草,不開花不吐芳,但我以後要與溫大哥熱聊一直到老,心心相印,您慧眼識人,我與他是知音,相見恨晚,雖人到中年身體不能相守,但靈魂相通,不離不棄,請親愛的吳為先生祝福我們吧。謝謝您的成全,一生遇到您,給指點感情迷津,太幸運了。為了體現對感情的忠誠,我要把所有的時間留給溫大哥,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請給祝福吧,親愛的!”說完掉了眼淚,又說:“吳為你戲弄了我的真誠,羞辱了我的感受,我給你說清楚我不知你是明白還是糊塗的原因,這兩天我一直口中如含蒼蠅的噁心,但你卻以此為樂,我算想清楚了。”

  吳為愕然地望著米小麗,當然他不會相信米小麗真的會與那個學生家長怎麼樣,但他並沒有做什麼啊,於是他說:“小麗你是怎麼了,我戲弄你,我為什麼要戲弄你?以此為樂,你這話說的太傷人了,你何出此言呀?”

  小麗去洗漱間拿了條毛巾,一邊擦淚,一邊抽噎著說:“你明明知道溫申奧是什麼樣子的人,你說過他對我有意思之後,我這兩天一直犯惡心,你知道嗎?你感覺快樂了嗎,這樣你就滿意了嗎?你是不是盼望我對他產生意思呢?這樣你就感覺更快樂了是嗎?”

  吳為笑了,他笑嘻嘻地說:“這次,充其量,算我開玩笑開的不合適了,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不過又咕嚕了兩句,“那我以後不開這玩笑了。不過,我也說兩句,他天天有事沒事就找你,又是加你微信又是找你聊天的,你讓我怎麼想?”

  “我現在是已婚,若是沒結婚,我可以找他結婚,你更滿意了是嗎?”米小麗紅腫著眼睛對吳為說。

  吳為站起來,讓米小麗坐下說話:“對不起對不起,親愛的,都是我不好,我該打。”米小麗的眼淚更多了,她說:“你第一次,我沒計較,你第二次又說了一次,你把我推給他,你想盼望我噁心死啊!你好找個更好的是不是?你想學李甲啊,把我轉讓給他,那我只好怒沉百寶箱啦!”

  吳為哭笑不得,小麗就是這樣,一旦誰惹了她,最後衝著撒氣的肯定是他,無論是不是他的錯,和他有沒有關係,反正依小麗當時的心情,他吳為全是錯,於是又說:“事不過三,這是老話,你就原諒我吧。”

  米小麗又委屈地說:“本來開始是對他是同情心作怪,沒想到是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吳為說:“這樣吧,要不我找他去,替你出氣去,行嗎?”

  米小麗說:“不用,與那人本就是與驢說話,你還殘忍地讓我與驢親吻。”

  吳為對米小麗真是服了,這麼多年了,她生起氣來,就愛亂說。

  吳為涎著臉笑嘻嘻地對米小麗說:“那你就和我親吻,行不?”

  米小麗本是轉彎快的人,撒完氣了,心裡也就不堵了,看吳為這樣說了,米小麗忍不住地笑了。“討厭啦!”

  其實後來想想,米小麗真的挺不是滋味的。對於那個溫申奧,本著很善良的心願,感動他的繁重艱辛的勞動之餘還如此地堅持不懈地寫作,讓她想起了路遙,想起了紅柯,想起季羨林,無論在什麼環境,都堅持寫作,不忘對文學的追求,這種人是令人景仰的。可是誰知,這樣的男人竟憑著她的不設防和同情心,一步一步地心理極為陰暗地異想天開,簡直傷透了米小麗的心。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自古以來,不都這樣麼?但這也要差不多才行呢,崔鶯鶯委身張生,是因為文弱張生爬過了花園圍牆;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私奔,也是因為司馬相如先彈了好聽的《鳳求凰》;即使潘金蓮,也是帥氣的西門慶先蹲下身子,去摸了她的繡花鞋。而她米小麗,卻遇到了這麼個猥瑣男人,他居然妄想憑著他那夢訖似的詩,就想讓她動心嗎?勿寧死,勿寧死啊。米小麗想想就覺得傷心,不過也她也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沒有普度眾生的菩薩胸懷,自己的矯情,還依然執著皮相的優劣,和這樣的男人坐在一起,與江姐坐老虎凳什麼區別?米小麗黯然了好久,都怪自己一時衝動熱情,犯下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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