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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石碾子的雜文隨筆

我家的石碾子的雜文隨筆

  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偌大的院子,西廂房就是碾房,碾子是我祖父還是曾祖父,抑或是高祖手裡留下的,不得而知,就是這軲轆石碾。也伴我走過了清苦懵懂的童年。

  碾是純石頭製作,分碾盤和碾軲轆兩部分。上世紀六十年代,農村老百姓為了省幾個錢,捨不得去村裡僅有的一臺磨面機去加工糧食,使用最多的自然就是石碾子了。在那個年代,為了養家餬口,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圍著碾道轉過,玉米、穀子、高粱、黍子這些粗糧都是用石碾加工的。

  印象中,村子裡就只有我家和村西頭兩盤石碾。小時候,村子中間有一條深深的溝渠,自然把村子分成兩部分,渠西叫西園子,西園子那家的碾房塌頂跑風,碾道也沒有我家的寬敞,沒有我家的排場好用,人們自然來我家推碾子加工糧食的就多起來。

  每到星期天、節假日,村裡的小夥伴們會經常跑來放上一點兒秕穀子或糟玉米,拿著笤帚來排號佔碾。那時候的鄉情濃,民風淳,無需誰來維持秩序,從沒有不自覺插隊的。來的人都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依次自覺排好,輪到誰家了,小孩子就回家叫大人來推碾,你會看見穿著碎花褂子,扎著長辮子的婆姨嬸嬸們小跑著,來我家碾房裡,有往磨盤上舀倒糧食的,有用細籮在笸籮上籮麵粉的,動作嫻熟別緻。一邊幹活,一邊數落著家常,也有的嘴裡哼唱著道情《走西口》。道不盡的張家婆婆長,說不完的李家媳婦短。

  經常有叔叔嬸嬸們因為急著碾糧磨面,忘了關好我家的街門,弄的母親常常因為街門敞開而跑了院子裡散養的小雞、小豬;有時候,忙了大半天也找不回來。個性使然,每當看見母親風風火火去找跑丟了的家畜時,我就很生氣,實在憋不住時,看不慣沒規矩的小小失誤,我便惱怒地用刷牆的白灰水,在碾房的北牆上大大地寫了諷刺語“只有人壓碾,沒有人關門”十個大字。至於起到警示作用與否,倔玩的我到時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也是少年氣盛的必然,看不慣沒有規矩更是與生俱來。

  有時如果排隊的人太多,漆黑的夜晚,一家家就要點著一盞微弱的煤油燈忙到很晚。鄉下人的日子就是圍繞著碾道,磨出黑夜和白天,磨出一天天一年年日子的輪迴,樸實的就像渴了喝一碗水,餓了啃一口饃。

  我是在圍著一圈圈的碾道長大的。當我們長大能為父母推碾時,雙手抱著高過脖子的橫棍往前推,多數是我和弟弟們在前面使勁推著碾棍。當時在”農業學大寨”時代,父母早出晚歸去生產隊“深挖洞,廣積糧”,沒有時間來推碾磨面,裹著小腳的奶奶便搖搖晃晃跟在孫兒後面不停地攏糧收邊,為了讓糧食碾得均勻,奶奶便用手不停地翻動往碾盤中心掃,這也是一種技術活。推著推著,我個兒高了,力氣也大了,我就乾脆自己一人推,左手拿笤帚歪頭掃著碾上的顆粒,右手抱著碾棍放在肚皮上,挺起小肚子用力頂。有時候弟弟們也來湊熱鬧,碾子正推的溜溜轉的時候,感覺突然沉了下來,這時候,停下來,你會發現調皮的'弟弟正雙手勾的緊緊的,吊在碾槓上悠閒地轉圈圈。

  我家的石碾,就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曾經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承載著歲月的記憶,在不停地轉動中見證著時代的變遷,從繁忙到冷落、清閒,直至淡出我們的視線,擱置成一道沉澱的,不語歲月的風景。

  如今,在老家街門口的旮旯裡,我每次回去時,第一眼就能看見昔日的碾軲轆橫臥在那裡,撫摸著它,感慨萬千,童年推碾子的情景浮現眼前。石碾沉寂了,訴說著一個家族昔日的時光,見證著父輩們的生息勞作。兩塊石頭的組合,承載了我家的歷史過往和滄桑;我也老了,我的後輩子女們不需要推碾,但碾房永遠在我們的家裡,在我們的心裡,碾軲轆猶如我們的生活,歷史的印記厚重而悠遠;曾經的榮光輝煌而淒厲;我們的繼續用心推、用力推、不停地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