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賞析：糖水血和陽光
在人的潛意識裡，有很多意象可以象徵愛。用大腦的語言來講，愛是一個非常大的概念；用心的語言來講，愛則像是各種不同的花，或各種不同的動物，各有各的味道。在我的經驗裡，我認為，愛有三個非常典型的意象：糖、水和陽光；而由於血是一種特殊的水，所以我也一併將它列入探討的範圍之內。
糖與水、血和陽光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是一種人造物。從這個角度看，糖所象徵的愛趨向於表達人與人之間對愛的傳遞狀態。從另一個更深的層面講，這種愛多表現為一種不成熟的、不現實的，或補償性的愛。一說到糖，我就會想到小孩。小孩最喜歡吃糖了，因為糖的味道是甜的。甜的糖，可以象徵任何讓人覺得甜蜜的愛，如浪漫的愛戀；因為糖是甜的，而甜與沉溺有關，所以它所象徵的愛是容易讓人沉溺的；又因為甜的味道何其完美，它讓人聯想到父母在小孩子心目中的形象——超人、上帝，所以它所象徵的愛就像前面提到的，是一種不成熟的'、不現實的，或補償性的愛。說到糖，我還有另外一個聯想，那就是糖尿病。心身醫學家研究發現，糖尿病患者在心理層面，似乎都會有一種對付出愛的困擾或障礙。
糖吃多了，就會變得口渴，就需要喝水，這就意味著糖所象徵的愛是滿足性的，不是滋養性的。它是為了滿足人的心理需求，而不是為了人在情感上的成長。乾淨清潔的水對人自然有滋養的功效；我們一般提到的水，都是指這些健康的水。水除了可以象徵愛之外，它還可以象徵情感、性和無意識。一個意象的多個象徵，可以讓我們發現這些象徵之間的聯絡。對比陽光，水所象徵的愛給人的感覺是柔和的、具有包容意味的。水有不同的狀態，當它以瀑布的形象呈現時，它體現的是一種巨大的衝擊力；而當它以旋窩的形象呈現時，它也許是在暗示某個危機的降臨。說到水，我會聯想到溺水鬼。鬼是負面的情緒、情感或行為模式的象徵。顧名思義，溺水鬼是溺水而死的人，而溺水便象徵溺愛。人一旦溺水，就會感覺不知所措，呼吸會急促，胸口會憋悶，甚至頭會有眩暈感。這些感覺，與陷於溺愛中的人的感覺是一樣的。
既說到水，我便聯想到血，既說到鬼，我就自然聯想到吸血鬼。吸血鬼的行為是一種掠奪行為，對別人的血的掠奪。那麼什麼是血呢？誠然，血象徵愛，只不過，我們有句老話叫作“血濃於水”，這就意味著血所象徵的愛其中所蘊含的情緒、情感的強烈程度，要比水所象徵的更強烈一些。血與付出有關，所以血所象徵的愛更多是指一種透過爭取和努力得到的愛。相對吸血，吐血象徵白費付出愛，或對某種愛的抗拒。很多宗教的儀式都離不開血，很多神話故事或恐怖故事，也與血有關，這讓人感到恐怖。這是因為，血除了可以象徵愛，還可以象徵生命或生命力；而這種恐怖感，與死亡威脅有關。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以致於當有什麼東西與人的生命掛鉤時，人會變得警覺或緊張。這種感覺就跟我們在觀看一些宗教儀式或神話、恐怖故事時，那些與血有關的鏡頭或文字所產生的感覺一樣。血所象徵的愛，趨向於表達人的生存根本。
無論是水或血，還是糖，都有趨於讓人沉溺的意味，而陽光卻沒有這種傾向。陽光所象徵的愛是光明的、向上的、積極的、進取的、溫馨或暖和的，也是具有療愈作用的。然而遺憾的是，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這種積極正面的愛。每當提到陽光，我立馬就會想起那些一碰到陽光就會受傷害的鬼；這些鬼必須躲在沒有陽光的黑暗處，以求生存。在許多神話故事或民間傳說裡，都不難見到這樣的鬼。它們懼怕陽光，因為陽光會灼傷它們，讓它們葬身火海；因為陽光會腐蝕它們的身體，讓它們灰飛煙滅；因為陽光會讓它們現出原形，然後被人認出並踐踏……基於這些原因，它們很難向光亮處邁出一步，因為那是致命的冒險，那會帶來死亡恐懼。那麼，是什麼力量讓這些鬼不能行走在陽光中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人。說得更具體一點，應該說是大眾人。當我們有無法被大眾認可和接納的情緒、情感或行為模式時，我們通常是不敢將這些內容公開呈現的，因為我們知道，公開意味著被拒。所以，陽光除了可以象徵愛之外，它還可以象徵接納。陽光所象徵的愛，趨向於表達從大眾而來的認可和接納。這又是一個與糖、水或血不一樣的側重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