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樂天書》 元稹
元稹的《得樂天書》 是一首構思奇特的小詩,寫出了場面、情節,卻不直接抒情。從形象中見深情,句句是常語,卻句句是奇語。
得樂天書
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
尋常不省曾如此,應是江州司馬書!
【賞析】
元稹於公元815年(唐憲宗元和十年)舊曆三月貶謫通州(州治在今四川達縣)。當年八月,他的摯友白居易也從長安貶謫江州(今江西九江)。相同的命運把兩顆心連得更緊。元稹的謫居生涯是很悽苦的。他於閏六月到達通州後,就害了一場瘧疾,差一點病死。瘴鄉獨處,意緒消沉,千里之外,唯有好朋友白居易與他互通音問。他後來寫的長詩《酬樂天東南行詩一百韻》的序言中,追述了通州期間與白居易的唱酬來往。序文最後說:“通之人莫可與言詩者,唯妻淑在旁知狀。”所謂“知狀”,指知道他與白氏詩信往返,互相關切的情狀。這段話,對讀者理解這首詩,很有幫助。
這是一首構思奇特的小詩。題目是《得樂天書》,按說,內容當然離不開信中所言及讀信所感。但詩裡所描繪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接信時一家人悽悽惶惶的場面。詩的第一句“遠信入門先有淚”,是說,詩人接了樂天的江州來信,讀完後淚流滿面。第二句筆鋒一轉,從妻女的反應上著筆:“妻驚女哭問何如。”詩人手持遠信,流著淚走回內室,引起了妻兒們的驚疑:接到了誰的來信,引起他如此傷心?這封信究竟帶來了什麼噩耗?妻女由於困惑,發而為“驚”、為“哭”、為“問”。可她們問來問去,並沒有問出個究竟。因為,詩人這時已經傷心得不能說話了。於是,她們只好竊竊私語,猜測起來:自從來到通州,從沒見什麼事使他如此激動,也從未見誰的一封來信會引得他如此傷心。夠得上他如此關心的人只有一個──白樂天。這封信,八成是江州司馬白樂天寄來的了。
小詩向來以直接抒情見長,幾句話很難寫出什麼情節、場面。元稹這首小詩,最大的特點就在於寫出了場面、情節,卻不直接抒情。他在四行詩裡,畫出了“妻驚女哭”的場景,描繪了“問何如”的人物對話,刻畫出了“尋常不省曾如此”的心理活動,而詩人萬端感慨,卻只凝鑄在“先有淚”三字中,此外再不多說。全詩以素描塑造形象,從形象中見深情,句句是常語,卻句句是奇語。劉熙載《藝概》說:“常語易,奇語難,此詩之初關也;奇語易,常語難,此詩之重關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其實,用常得奇者,豈止白香山為然,香山的好友元微之,早就越過這道“重關”了。
拓展閱讀:元稹和樂天世稱什麼
“元白”---- 中唐詩人元稹、白居易的並稱。
二人同為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文學觀點相同,作品風格相近,在中唐詩壇影響很大。但在主題集中、思想深刻、形象鮮明等方面,元稍遜於白。對元白的評價,歷來有揚有抑。揚者始自張為,抑者始自杜牧。
新唐書·白居易傳》載:自居易“初與元稹酬詠,故號元白。”白居易在《〈劉白唱和集〉解》中也說:“江南士女,語才子者,多雲元白。”元白並稱,當時已行於世,又經杜牧在文章中正式使用,後世遂相襲沿用。宋代嚴羽《滄浪詩話·詩體》並稱他們的詩體為“元白體”。
元稹、白居易同為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二人文學觀點相同,作品風格相近。他們強調詩歌的諷諭作用,寫有大量反映現實的作品,都擅長於新樂府、七言歌行、長篇排律等詩體,注意詩歌語言的平易淺切和通俗性。在中唐詩壇上,元白的影響很大。《舊唐書·元稹白居易傳》論贊指出:“若品調律度,揚榷古今,賢不肖皆賞其文,未如元白之盛也。”但元稹詩在主題集中、思想深刻、形象鮮明等方面,都比白居易詩稍遜一籌。葉燮說:“元稹作意勝於白,不及白舂容暇豫。”(《原詩》)趙翼則認為:“白自成大家,而元稍次。”(《甌北詩話》)
對元白的評價,歷來有抑有揚。抑之者始自杜牧,指元白詩為“淫言媟語”、“纖豔不逞”(《唐故平盧軍節度巡官隴西李府君墓誌銘》)。揚之者始自張為,列白為“廣大教化主”,元為“入室”(《詩人主客圖》)。其後,明代王世貞、王世懋、清代王夫之、王士禛均貶抑元白。宋代葉夢得、明代賀貽孫、清代尤侗、翁方綱則褒揚元白。蘇軾雖說過“元輕白俗”(《祭柳子玉文》),但又多以白自況,實際上他是很仰慕白居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