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浮生若茶的散文
一、桑嬌維塞
週末的夜晚,百無聊賴。忽然間有種想喝一杯的衝動。開啟酒櫃,記起醫生不讓喝白酒,便隨手拿出一瓶紅酒,仔細看商標,竟然是一瓶桑嬌維塞。想起這瓶酒還是前年十一月在沙特的吉達機場,領事館的朋友送行時偷偷塞給我的,因為在沙特,喝酒是禁止的,他讓我帶回家慢慢品嚐。
平生不喝紅酒。認為那是女人的專利。可今晚終究沒有扛得住眼前這瓶桑嬌維塞紫紅色的魅惑。開啟電腦,找到了那首桑塔露琪亞,然後,找到一隻跟帕瓦羅蒂一樣胖乎乎的酒杯。盛滿,想象中著一款紫紅色的燕尾服,隨著高亢優雅的男高音緩緩端起,頃刻,桑嬌維塞醉人的幽香便瀰漫開來,杯中紫紅色的浪漫喚醒了心中一縷隱匿的情懷。沉浸在那晶瑩的瓊波里,痴痴地醉了。
再舉杯,看著那紫紅的嫵媚,任時光翩翩而逝,任思緒潺潺驛動。昨天剛下的一場雪,滿目料峭,冰晶如玉。窗外的夜幕不再黑,夜風吹過,雪花,正開得嬌豔。潔白的月光,徘徊在無垠的天際,輕吟著思念的歌。恍惚間,透明的杯子裡,有你倩倩的影。溫柔的眼,在紫紅的暈裡靜靜地凝視著我,眼底蓄滿了晶瑩......那是你的眼淚麼?一滴滴,於杯沿徐徐而墜,串成一縷絕美的柔情。
獨守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記憶的閘門悄然開啟。擁著醇暖的酒香,一縷繾綣隱隱襲來,由纏綿而跌宕,在淳淳的氤氳裡纏繞成結。生活就是這樣,總有一些人,一些故事,讓人無法遺忘。而今夜,我只好讓那些恆久的思念,浸泡在酒香裡寂寞地溶解,醉我,成一款憂傷的景。而那紫紅色的誘惑,則將我心中久違了的不羈輕輕攪醒,讓我在漫漫紅塵旅驛中,依舊瀟灑如風。
開啟窗,任清澈的風吹散些許的醉意。拿起心愛的紅吉他,為透明的酒杯裡你那倩倩的美麗,彈奏一曲悠長的情歌,一任所有的愛恨情仇,在跳動的音符間翩翩起舞。醉意闌珊,踉蹌著跌入你的溫柔裡,穿過淡淡的酒香劫掠你的芳菲。星星們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驚詫於此刻人間無限的風情。
人們都說,白酒是用來飲的,紅酒是用來品的。淺啜幾杯桑嬌維塞,果然風情萬種。那淺淺的酸,彷如相思過後的惆悵,楚楚動人;那淡淡的甜,彷如你的柔情蜜意,纏纏綿綿;那幽幽的澀,彷如我此時的寂寞,悽迷悠長;最是那醇醇的香,恰如今晚紫紅色的浪漫,魂牽夢縈。
杯裡酒痕箋上詩。不知什麼時候,燈光早已被奪窗而入的日光吞沒。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世界,好靜。落在杯裡的已經不再是酒,而是滿滿的心事。那些模糊的片段此刻漸次的變成詩裡的平仄,那些過往,那些感覺,便紛至沓來。前生那五百次不經意的回眸,註定你我今生只會有一次擦肩而過,那轉瞬即逝的邂逅,終不能演繹成最真實的故事。
輕輕的,將你滿是誘惑的名字放在枕邊,好讓自己在今晚來臨時,枕著你的芳香,安然入眠。不知道你的前生,做了誰的情人?緣何今生你尋覓的那個名字,偏偏不是我的?窗沿的積雪開始溶化,看著玻璃上那個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那徐徐滑落的,哪一行是溶化的雪水,哪一行,是我灑落的淚......
紅酒一杯,人生百味。品一杯紅酒的過程,或許就是一場人生的履歷。我要的不多,我已嚐遍了人生的苦澀和酸楚,此刻,只想在那薄醉微醺裡,許我一生暢想的曠野。我要融入這紫紅色的漩渦,隨那透明的晶瑩,披一身經典的寂寞,徜徉於無垠的浪漫,醉成來生不悔的諾!
酒瓶空了。當酒香漸漸消散,我看到窗外的天,格外的藍。一朵白雲飄來,朝向旭日的那一面,嫣然酡紅,恰如你當初的容顏。我想,一定是桑嬌維塞的餘香飄上了雲霄,晨曦,醉了。
平生不喝紅酒。認為那是女人的專利。就這一次,一生就這一回,只為那紫紅色的浪漫,只為那抹燦爛的晨曦,只為酒杯裡,你那倩倩的美......
二、麥斯威爾
又是傍晚。獨自一人,悠閒地坐在藤椅裡,一杯奶咖,一支菸,合著一曲抒情的音樂,閉上眼,寧謐地想些心事。戴上耳機,所有的凡塵喧囂便煙消雲散。透過窗外爬牆藤的葉際,柔曼的晚霞慵懶地散落窗簾,聽著鄧麗君的《美酒加咖啡》,回憶走過的紅塵旅驛,思緒悠然。象微風拂面,從眉間婉然吹過,象流年荏苒,由腦海深處,躑躅而來。
輕輕地品著麥斯威爾的濃香,不由得,就神迷心亂。開啟日記,想用浸滿墨香的筆,寫寫窗外的雪花,寫寫此時的孤寂和落寞,只想把思緒都賦予文字,然後,讓一切隨了麥斯威爾的餘香,飄散。卻不知道,在麥斯威爾獨一無二的回味裡,藏著她的一顰一笑。
很久很久以前,就習慣了麥斯威爾的味道。每當那悽清的苦、迷離的澀憂鬱地在心中跌蕩,便可以清晰的聽到歲月在耳邊穿梭的足音,一些塵封的回憶,一些久遠的繾綣,便都於腦際紛至沓來。而此時的我,便如窗外搖曳的雪花,隨了寂寞的風,來回地在圍城的上空胡亂飛舞,繼而,於蒼白的大地,沉落。
所有的字詞都已無法成闋。唯有在這樣的傍晚,我才會靜靜的坐在陽臺上,對著面前的一杯麥斯威爾,任由思緒透過玻璃窗,自由馳騁。那濃郁典雅的芳香,猝不及防便抓牢了那段久遠的追憶。隔了時空,那段娓娓的話語猶在耳邊清晰如昨:“咖啡,苦中有甜,澀中含香,集了生活之百味。能讓男人變得溫柔,女人變得優雅,更能讓人的情感變得有滋有味”,餘音繞樑,隨了春風北去,隨了秋雁南飛。唯獨說話的人兒,何時已成了筆下驛動的靈感,成了詩箋上永恆的浪漫。紅塵漫漫,逝者如斯。時間的長河裡,只剩我,獨攬世間所有的寂寞,於無邊的憂傷裡,啜飲一縷卓絕的愁情。
於咖啡,初時並不以為然,覺得它與自己無關。只是惑於它在影視裡每每的洋韻。或許在很多國人的意識裡,麥斯威爾與桑嬌維塞一樣,帶著濃厚的西洋氣息,帶著與生俱來的浮華與時尚,美酒加咖啡,一直就是富紳權賈衣鬢香貴們醉生夢死的玩意兒,於我,卻只是一杯清水摻入不同的混合物攪拌起來的飲料。真正沉迷於咖啡,卻只因了她。
第一次跟她共飲咖啡,還是十幾年前在東京的metropolitan(大都會)酒店。跟著她走進咖啡屋,她為我點了麥斯威爾,苦澀之中帶著軟緞一樣輕暖的香滑,讓我想起瑤池邊拂面而來的松風。方才領悟,咖啡也有各種風格,只因了心情,便有不同的感覺。她曾笑著說卡布奇諾只是少女情竇初開的泡沫,而她最喜的是麥斯威爾的淳厚,有酒的烈和醇,再加入些許鮮濃嫩滑的奶香,便漸入佳境,欲飄欲仙,彷彿收穫了人生所有的甜蜜。若是攪拌的時候,再許下最溫存的柔情,更會成捨我其誰的浪漫。只寥寥幾句,便從此讓我與麥斯威爾結下不了的情緣,每每飲起,便醉意洇生。
一直認為,會煮咖啡的女子,一定是溫柔賢淑的。最後一次見jun ko(純子)女士,這種認知通過了驗證。那是在九州宮崎縣她獨居的家裡。第二天我就要隨團返回東京了,她邀我看看她的家。在獨特的日式小木桌上,放著一套精緻的咖啡具,她指給我看壁櫃裡琳琅滿目的'咖啡豆。第一次進入一位日本女子的家,坐在舒服的榻榻米上,看著她穿著和服,微笑著煮咖啡的樣子,我不禁感動於她那絕世的美,那是一種超凡脫俗的美,一種神聖不可輕犯的美,一種令人不忍觸碰的美。頃刻,自心底湧起一股驚詫成悸的感覺。當那天然的清香於咖啡壺悄然遊離溢滿四周的時候,滿室的濃香便漸次地浸透靈魂。而那個溫柔賢淑的倩影,就這樣刻骨銘心地成為一生永遠的疼。
窗外,有風。一時間彷彿整個世界都沉睡了,靜的好溫馨。麥斯威爾閃著晶瑩的瞳孔,怯怯地看著我。一縷細細的熱氣,彎彎曲曲地由杯口伸向我的鼻尖,澀澀的苦,於是我明白,什麼叫寂寞如煙。此時手中握著的已不再是麥斯威爾,而是那段異國他鄉的往事。疼,悄然地漫向心尖。雪花開得還是那麼嬌豔,不肯謝去。晚霞肆意地穿過我的寂寞,引來又一個不眠的長夜......
三、碧螺春
品過酒的浪漫和咖啡的寂寞,只淡淡一笑。此刻,就想讓疲憊的心情平靜下來。於是,懷念起茶的靜澈。試著讓所有的心事,都清靜淡然,彷如一片碧螺春,輕飄飄的在茶杯裡飄浮蕩漾,清香怡然,那些厚重的浪漫和苦澀的寂寞,便隨了碧螺春的芬芳飄搖著悄然離去。這時,終於懂了。不只是桑嬌維塞,麥斯威爾,也包括碧螺春。放下杯盞拿起筆,其實只因了一種情緒,或是繾綣。當跳出紅塵的籬笆,回眸一瞥,一切一切,終歸淡如茶。
最終,發現自己還是更鐘情於茶。端著清香四溢的碧螺春,惱人的思緒又再次蠢蠢欲動。遙想著這茶與水,許是因了千萬世的傾心相視,才彼此相融,從此便生生相伴,世世相隨,永不分離。親,萬丈紅塵裡,我願意是水,清澈碧透的水,而你,願意是茶麼,願意在我的世界裡翩翩起舞麼?
昨日清風送雪花,酒醒遙夜一甌茶。今夜,白雪皚皚,羌笛吹寒。邊城迎來又一個北國風光的季候。回想當初,也是這樣冰清玉潔的景緻,成全了我們註定的初識。此刻,我只想用一個西北漢子熾熱的溫柔,泡上一杯碧螺春,然後,開啟琴盒,仔細地彈奏那段始終也弄不清從哪裡開始的,久遠的往事。
多年前,曾為你寫過一首“醇酒香茗寄相思”,此刻,茶又在唇邊,飄著一樣的清香。杯中的香茗,隨琴音輕輕晃動,清淺的芬芳,拂面而來,撩撥著舊時情愫,縈繞處,令人如墮夢鄉,溫情滿懷。回首,你的倩影依然在那箋詩文裡,凝視著抒情的墨香,只低眉一瞥,便讓瞬間成為了永恆,裙裾飄搖,一顰一笑,惺惺垂憐。象雪花晶瑩,沁人心扉;象秋月闌珊,醉曵阡陌。站在流年的轍痕,回味最初的情節。琴音柔美,奏婉一闋紅塵最深處的歌謠。
躲在你溫暖的文字裡,驅趕初冬的輕寒。然後,聽你說回憶,回憶那千年的情韻,說得漫天的雪花也入你詩裡,我在雪花間揮劍曼舞,你笑了,笑得你的身後一樹梨花嫣然開放,長髮飄處,挾來幽香一縷,醉了寒夜,醉了我手中梟曵的劍魂。乘著風花,讀著雪月。慨嘆,一杯香茗,只開水漫過茶葉的過程,如何就招惹了許多魂牽夢縈的眷念。
茶韻斑斕。情思闌珊。這個冬天,在飛雪裡溶化了,潔白如雲,我醉在了這片靜謐的純淨裡,已經分不清是茶香還是水甜,醉眼朦朧。恍惚看到,微醺的純白,在雪松上含羞掩臉。聽見你輕輕地呢喃,說著冬天的故事,那些感動,漸次飛上雲端,驚了幾片落伍的雪花。我在聽,我聽到穎雯的茶香,守在杯沿,呤著幾許憂傷。有平仄在心中成闋,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韻,來編排那些感觸,那些沉湎於心中久遠的繾綣。
靜默。聽著雪花墜落的聲音,心海如瀾。攜一腔噙滿水月的溫柔,陪你寫詩,陪你理清紅塵的繁雜,陪你細悟浮生真諦。攤開潔白的箋,寫上人生的題記。有什麼聲音,在年輪的齒間訴說著逝者如斯。隔了大漠孤煙,隔了東海漁歌,不知道,我的秋意輕零,是否可以隔了千里迢迢,去問候你的春暖花開?風過了無痕,千枚雪花,凌空綻放。茶香漸淡。
淡忘。看著靜怡如蘭的紅塵。天涯何處尋,飛雪總關情。碧螺春終於沉到了杯底。我的心,也沉靜下來。氳氤霜霧。眼前,掠過滄海桑田。其實,我和你,是紅塵的轍間本不相鄰的齒痕,一不小心,跨越過那些不大清晰的印記,落於凡塵的故事裡,苦撐。握著韶華,握著風霜,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會老去,就像大漠的胡楊,老成經年的傳說。
放棄。終於捨得,在這樣清涼純淨的夜裡,把閒愁打包,拋落於杯底碧螺春的葉際,隨輕暖的茶香,將繾綣摺疊成詞。撿起那些失韻的平仄,與往事一併深埋。沒有人,可以留住時間。駕著詩歌的扁舟,終也追不上塵緣的征帆。相遇,原本就是別離的起點。茶涼時,香散了,世事猶似。一聲別離,不說再見,只在握別後,平靜地記下:紅塵滾滾,浮生若茶。
xx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