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花開雜文隨筆
七月,是家鄉最好的時節。幾日前,姐姐在好友圈說,家鄉薯花正豔。配圖是幾張現拍的照片,照片裡,成片的薯花開的正好,淡紫,淺粉,雪白,一朵朵,一簇簇,像極了一個個倒掛的小燈籠,又像一隻只結伴歡喜的小蝴蝶。看到的那一剎,我心底不由一驚,原來薯花也這麼好看!
其實,我應該是極熟悉薯花的,家鄉叫它土豆花。西北的農村,誰家不種幾壟土豆?每到七月,行走在田間,低頭是一片碧綠水粉,再低頭是一片純白淺紫。一朵朵的土豆花,就那樣相互擁抱著,簇擁成一團一團,恍惚間彷彿掉落的雲霞。
丁立梅說,花在鄉野最容易被埋沒。真是這樣,夏日的鄉間,是花的天下,放眼望去,滿眼都是五顏六色。
家家戶戶院子裡,院門口都是大麗花、荷包花、芍藥花,它們手拉手,肩並肩,比賽般的開。田間更是蠶豆花、豌豆花,小麥花,整片整片的開,不管不顧的開,花香四溢,填滿鄉野,填滿村莊,填滿人們的嗅覺。而人們卻在花間尋常勞作,不驚不乍。土豆花,就這樣素素的開著,被我忽略了一年又一年。
然,現在卻有了不同。它至於我,變成了“故人”,看見它我就像看見了可愛的親人,看見了久未謀面的老友。它攜著我的故鄉撲面而來,撞得我滿懷滿抱都是舊日時光的味道。
記憶裡,北方的春天來的比較晚。打春過後要等上許久,農田地裡的土才會解凍。但歇息了整個冬天的農人們早就急不可耐了,氣溫稍暖,他們便開始忙著準備春耕。
家鄉的田間小麥最多,其次就數土豆。種土豆是件有趣的事,通常父母會先挑選一些品種優良的土豆出來削種,所謂削種,就是將土豆上面有“眼”的地方切小塊出來。一個大土豆,會切出好多小塊來,每一塊都是一棵種子。
種子削好了,一壟一壟地埋到土裡去,然後便是施肥,澆水,等待發芽,開花,結子。這個過程並不漫長,但需要耐心。小時候,經常看到鄰居家大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拎個菸斗,整日在田間地頭渡步。那時候覺得奇怪,後來慢慢明白了。他們那一代人,受過苦,捱過餓,莊稼地裡種下去的,都是來年的希望啊,親眼看著它們生根發芽,慢慢長大,心裡面定是有著滿滿地踏實。
發芽後的土豆是什麼時候冒出花朵來的?可能是某個清晨,也可能是某個午後。反正,它們就像商量好了一樣,先是悄悄抽長,讓莖葉茂盛起來,而後,一個個小花苞在莖葉間偷偷探出腦袋,忽一日,便全部盛開了,一整片的淺紫,一整片的'雪白。村裡人見多了這樣的花,不以為然,而花兒們也不急不惱,兀自開著,並不覺得委屈。
土豆花開了,就預示著地下開始結子了。這時給它們充足的水分,地下的小土豆便開始瘋狂的長大,不久,一壟一壟的田間就會有被撐開的裂縫。
記得小時候,每當看到母親提著籃子到土豆地裡去,我總是樂顛顛地跟在身後,看著她在田間有裂縫的地方,變戲法似的,伸手一摸,掏出一個大土豆,再一摸,又掏出一個,我便興奮的手舞足蹈。
我從小就喜歡吃土豆,母親變著花樣做,我就變著花樣吃。事實上,我的鄉親們都喜歡吃土豆,在農家的飯桌上,每餐總少不了一道和土豆有關的菜,清炒吃、燉肉吃、蒸著吃、煮著吃,尤其煮熟搗泥,和蔥花肉沫一起炒的餃子餡,那簡直隔著老遠就能讓人垂涎三尺。不僅如此,她們還會根據不同季節做出不同的吃法。
土豆粉是家家戶戶都會做的。秋收後,父母會把個頭大的土豆挑出來藏地窖,剩下小土豆洗乾淨,和水一起打碎,用紗布過濾後,放大盆裡沉澱,不久就會有白白的澱粉沉在下面,把它們曬乾,碾碎,便成了亮晶晶的土豆粉。到了冬天,用它做成的土豆粉條,那可是飯桌上的寵兒,一盤粉條炒肉,或者一盆粉條麻辣燙,整個冬天都熱氣騰騰了。
這麼多年,我依舊喜歡家鄉的氣息。不論什麼季節,去菜場買菜,總不會忘記帶幾顆土豆回家。似乎,有它們在,就總有家鄉的味道在。就像看到姐姐照片裡那片淡淡盛開著的土豆花,藍天白雲,歲月悠長。只要它們還年復一年,恆古綿長地開著,故鄉就生生不息,踏踏實實在我心裡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