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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早餐的人散文

賣早餐的人散文

  一

  不知道從哪天早上起,樓下冒出一輛三蹦子,賣些不知名的食物,大喇叭吆喝的聲音很大。我每天大約六點半左右進辦公室,開啟窗戶,換換新鮮空氣。半個小時之後,它就來了,我趕緊關上窗戶開啟空調。但單層玻璃窗對這種大喇叭聲無濟於事,眼見玻璃也跟著顫抖,毫無辦法。

  大家都聽不懂大喇叭裡喊的是什麼。聽口音像四川的,但四川的同事說不是,說是雲南的,也不是,最後確定是貴州的。

  有一天傍晚,我和同事去夜市,在樓下的街道拐角處看見它。車身髒得沒法說,上面是黑色的塑膠棚,像一輛垃圾車,也像平時走街串巷專收食堂折籮的車。車上有四五隻白色的鐵皮桶,帶著蓋子。

  我們問這些是什麼?那人說是家鄉小吃。問哪個好吃一點?他說你們不是貴州人,自然不曉得。他不再理我們,繼續招呼別人。要走開的時候,我終於壯膽說,你每天早上在這裡吆喝,大喇叭聲音那麼吵,不知道擾民嗎?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沒有說,正好旁邊有人叫他,他就轉身去了。

  他沒說什麼,大約從我的穿戴上看,他覺得我就是一個臭打工的,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問話大可不必理會;另一種可能是覺得非常奇怪,竟然有人覺得聲音大,竟有擾民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腦袋裡對這個問題沒有反應過來。

  同事催我走走走,不要理他。

  大約過了一個月,樓下又出現一輛同樣的三蹦子,也是賣這類食物的,聽聲音像一個地區的。兩隻大喇叭從七點左右開始,直到八點,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輪流吆喝。這一個小時裡,附近的人得不到任何清靜的時刻。

  不是貴州人,也沒吃過那種東西,自然不知道是否好吃。打工在外的人都想吃點家鄉的菜,回想一下家鄉的味道,本是好事。打工的人背井離鄉,有時還要冒著領不到工錢和得職業病的危險,為了養活一家老小,拼盡了力氣,有時也會抹掉最後一點所謂的尊嚴。但同時,我們也看到這樣的三蹦子隨處可見。

  寫到這裡,我不知道它給這座城市到底帶來了什麼。退一萬步講,這種東西也有人敢吃?看看它的車身就已經知道它的生產條件了。

  好景不長,就在同事們覺得兩人可能是兄弟的時候,有一天早上,兩人大打出手並招來了警察。我們只能猜想,大約因為爭顧客吧。

  第二天早上,他們都沒有來。大家忙,可還是有人注意到了他們沒來。有人說,這下好了,清靜了,他們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又沒幾個人買你的東西,天天喊什麼呀!

  第三天早上,他們又回來了。還是那兩隻大喇叭,還是那些聽不懂的聲音,從七點直到八點,直到街上不再有上班路上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二

  街邊拐角有幾家賣早餐的,每天早上六點鐘就來了。饅頭、包子、八寶粥、茶葉蛋、包飯等等各色早點都有。最引人的是一家四口,夫妻二人,一個老太太,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這一家專賣各種烙餅,有一隻電熱平底鍋。男人從旁邊的鐵桶裡揪出一塊麵,放到事先抹好油的案板上,揉幾下,攤勻,擀平,撒上蔥花和花椒麵,再捲起來揉好,攤勻擀平,成一張鍋底大小的麵餅。鍋裡澆上油,刷子刷幾下,麵餅一邊捲到擀麵杖上,胳膊一甩,麵餅就進了鍋裡。鍋裡吱吱地響,一面煎成黃色再翻到另一面。

  餅出鍋,放到另一案板上,女人手起刀落,只幾下,一張大餅分成七八塊疊在一起,論斤賣。不知道多少錢一斤,我有時買三元的,外加一隻煮雞蛋,或者只要五元的餅。女人動作麻利,幾下切好了裝進紙袋,插一雙竹籤,套上塑膠袋,提好拎手遞給我。

  夫妻都很年輕,有二十五歲左右吧。老太太應該是一方的母親,孩子顯然是他們的孩子。孩子很聽話,就在旁邊玩,也不吵鬧,我有時見孩子還在睡覺。老太太看著孩子,不說話,有時也幫著收錢。餅的種類不多,三四種吧。旁邊有個小煤爐,上面坐著一隻鐵盆,煮著白水雞蛋。天氣熱,男的穿長袖襯衣,白圍裙,臉上都是汗,脖子上掛一條幹淨的白色毛巾,時不時地拿起來抹一把臉。女的更忙,顧客排著隊,她切了餅放在電子稱上,幾乎都差不多,然後迅速地裝袋,有禮地遞給客人。

  一切用具都像每天認真擦洗過,至少看起來是乾乾淨淨的。旁邊的幾家顯然沒有這樣做過,我看他們的圍裙都是髒兮兮的。

  旁邊一家的中年婦女,每天不住地看這邊忙碌中的夫妻,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她是賣飯糰的。木桶裡是蒸好的米飯,桌子上擺了十幾樣鹹菜和拌好的小菜。我沒吃過那種飯糰,看樣子是好吃的,只是盛裝那些菜的食盒,像幾天沒洗過。

  在我們老家有一種菜包飯,用的是白菜或捲心菜的葉子,講究的,要事先將菜葉用開水燙過。白米飯要新蒸的,先在整張的菜葉抹上炸好的黃豆醬,配上蔥花,小香菜,嫩黃瓜條,還有其他愛吃的可配的青菜,再加上米飯,包起來吃。平時吃兩碗飯的,吃起菜包飯來就不止兩碗了,至少我是這樣。

  那婦女的生意不太好。

  再旁邊是一個賣包子饅頭的男人,一口黃牙,收錢時倒是臉上顯出無盡的笑容。我吃過他的菜包,一元錢一隻。就一次,再也不吃了,我懷疑他曾是街頭算命的,或者只是一個養豬的。

  再旁邊,是一個賣煎餃和小籠包的黑瘦的女人,總是孤零零地往這邊看。小籠包是純肉的,我勸同事們都不要吃,味道太可疑;煎餃就算了,那根本不是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