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原野> 城中村的田野作文

城中村的田野作文

城中村的田野作文

  在街燈明亮的一偶,自然過渡地出現了一個城中村。這種過渡常常令人渾然不覺,若要仔細分辨,城中村與繁華街道的區別在於,房屋不再那麼高大張揚,而是顯得擁擠雜亂,道路不再那麼規整寬闊,而是顯得逼窄曲折。但明亮的燈光依然照亮每一個角落,人潮堆疊出來的喧囂同樣充盈其間。這些景象本地人早已習以為常,外來者也見慣不驚。令人意外的是這種嘈雜擁擠的地方竟然還保留著一塊方圓十畝的田地。田地的四周是高樓和小產權房交替織就的籬笆,將這塊殘存的田地包裹得嚴嚴實實,就像一個有點大的盆栽,它們充當了花盆的角色。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為什麼還能保留這樣一塊尚未吞噬的處女地呢?這不禁讓習慣了工業文明的外來人心生愕然。

  這種愕然是那種被稱作農民工的人才會有的。在這塊盆栽式的田地裡,雖然沒有極目遠瞭的縱深,卻同樣種植著碧綠的稻禾,禾田裡同樣有曲曲兒在哼唱,田埂上的野草同樣綠得流油。更加觸動人心的是,夜色下來,那些被高樓和明燈遮沒已久的月亮和星星從這塊巴掌大的田地的上空掛了出來!這永遠如唐詩宋詞一般充滿迷幻魅惑的星星月亮哦,讓遊子堅硬的心坎頓時稀里嘩啦地鬆軟下來。這田野,這星星和月亮組成的意象令他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那遙遠的,偏僻的,寂靜的,幾或破敗了的小村莊。

  在當下,對農民工來說,故鄉幾乎是貧窮落後的代名詞,或者在幾多專家的眼裡也是那麼一回事,農民工的出行,更多的`是一種迫於生存的逃離。鄉村彷彿一個大染缸,從這個染缸裡出來的人灰頭土臉,成了愚昧落後的化身,因而無論何處,飽受歧視。他們無法改變制度性的抑制,只能被動地在困境中一代代奮鬥,用辛勤的汗水澆灌微薄的希望;他們無法校正高貴者睥睨的眼神,只能低下頭默默地幹活,期盼改善自己的生存境遇。農民工的個體儘管卑微,群體的力量卻大得令世界驚訝,是他們支撐起“世界工廠”的大名,是他們砌就資本房地產的夢想,然而到了本山式的舞臺上,他們是搞笑的物件;在車間裡,他們只是肉身的機器。有誰認真地審視過他們豐富的內心?有誰真誠地解讀過他們的夢想和希望?

  城中村的田野引起的聯想更多的是一種回憶,是遊子對家鄉的思念,是潛存心底的深情眷顧。無論外面怎樣精彩,只有家鄉才是根之所在!那裡有祖宗和祠堂,有父母和妻兒,有留守的企望,有分隔的情思。家鄉的天空是那樣的蔚藍,那樣的高遠;故鄉的春風是那樣和煦,那樣溫暖;那掠過田野的南風哦,掀起一層層稻浪,看著就像抓癢抓到了癢癢肉一般讓人愜意。偶爾回鄉,瞭望樹木掩映下空心化的村莊,那寂靜的房屋間隱約傳來雞鳴狗吠喧鬧,那散佈田間勞作的細微身影忽然扯開嗓子唱起音律綿長的歌謠。幻像和現實就這樣交疊著出現在眼前,不禁讓人心生滄海桑田的感慨。循著時光回映,呀呀學語的童年依稀蹣跚而至。秋天的早上,牧童騎在牛背上的剪影從高崗上初升太陽紅彤彤的臉膛前徐徐走過,一會兒伴隨晨靄和炊煙悄悄消散;清澈的小溪裡,光屁股的頑童正在嬉水歡鬧,轉眼間只剩下荒草寒塘。在農村,歡樂並不常有,撒野只是孩子天性的展露。某個殘陽夕照的下午,父母都下地幹活去了,從熟睡中驚醒的嬰孩在長長的哀嚎中便已體驗到一種蝕骨的寂寥。待到漸通人事,才發覺前途是那樣地渺茫,眼前只剩下嚴峻和憂傷。年輕的心不甘命運的桎梏,都想折騰一下,於是有了打工現象;他們懷著詛咒的心離開故鄉,於是造就了城中村現象。當他們的心被商業社會薰染得日漸麻木日漸堅硬的時候,驀然回首,故鄉依然是內心無法抹去的最柔軟的一頁。他們以家鄉為原點,像纏繞紗錠,像收攏電線,不斷地擴大出行的半徑,但無論在外飄泊多久,無論發達與否,無論是否購房成為城市常住人口,此生此世,他們已經深深地烙印了鄉村的痕跡,無法剔除,無法改變。待到年老體衰,或生命終極,就像地球最終會被太陽吞噬一般,他們還是要流星般掠過遙遠的半徑,迅速回歸原點。嚥氣之後,於家鄉僻靜的荒崗挖一孔墓穴,長眠泥土。待到春草新萌,秋花搖曳,生命將以另一種形式重新綻放。

  或許,這就叫宿命。在此之前,他們還是要在城中村裡滯留,在流水線上忙碌,就像這城中村的田野,沒有被鋼筋水泥徹底佔據之前,依然要年復一年地綻放新綠,哪怕,只是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