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汪曾祺> 汪曾祺民俗散文

汪曾祺民俗散文

汪曾祺民俗散文

  提起汪曾祺這個名字,可能很多人不一定熟悉,但是,一說“人一走,茶就涼”就家喻戶曉了。下面是小編整理的汪曾祺民俗散文,希望對你有幫助。

  汪曾祺民俗散文:

  塗白

  一個孩子問我:幹嘛把樹塗白了?

  我從前也非常反對把樹塗白了,以為很難看。

  後來我到果園幹了兩年活,知道這是為了保護樹木過冬。

  把牛油、石灰在一個大鐵鍋裡熬得稠稠的,這就是塗白劑。我們拿了棕刷,擔了一桶一桶的塗白劑,給果樹塗白。要塗得很仔細,特別是樹皮有傷損的地方、坑坑窪窪的地方,要塗到,而且要塗得厚厚的,免得來年存留雨水,窩藏蟲蟻。

  塗白都是在冬日的晴天。男的、女的,穿了各種顏色的棉衣,在脫盡了樹葉的果林裡勞動著。大家的心情都很開朗,很高興。

  塗白是果園一年最後的農活了。塗完白,我們就很少到果園裡來了。這以後,雪就落下來了。果園一冬天埋在雪裡。從此,我就不反對塗白了。

  粉蝶

  我曾經做夢一樣在一片盛開的茼蒿花上看見成千上萬的粉蝶——在我童年的時候。那麼多的粉蝶,在深綠的蒿葉和金黃的花瓣上亂紛紛地飛著,看得我想叫,想把這些粉蝶放在嘴裡嚼,我醉了。

  後來我知道這是一場災難。

  我知道粉蝶是菜青蟲變的。

  菜青蟲吃我們的圓白菜。那麼多的菜青蟲!而且它們的胃口那麼好,食量那麼大。它們貪婪地、迫不及待地、不停地吃,吃得菜地裡沙沙地響。一上午的功夫,一地的圓白菜就叫它們咬得全是窟窿。

  我們用DDT噴它們,使勁地噴它們。DDT的激流猛烈地射在菜青蟲身上,它們滾了幾滾,僵直了,撲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我們的心裡痛快極了。我們是很殘忍的,充滿了殺機。

  但是粉蝶還是挺好看的。在散步的時候,草叢裡飛著兩個粉蝶,我現在還時常要停下來看它們半天。我也不反對國畫家用它們來點綴畫面。

  波爾多液

  噴了一夏天的波爾多液,我的所有的襯衫都變成淺藍色的了。

  硫酸銅、石灰,加一定比例的水,這就是波爾多液。波爾多液是很好看的,呈天藍色。過去有一種淺藍的陰丹士林布,就是那種顏色。這是一個果園的看家的農藥,一年不知道要噴多少次。不噴波爾多液,就不成其為果園。波爾多液防病,能保證水果的豐收。果農都知道,噴波爾多液雖然費錢,卻是划得來的。

  這是個細緻的活。把噴頭綁在竹竿上,把藥水壓上去,噴在梨樹葉子上、蘋果樹葉子上、葡萄葉子上。要噴得很均勻,不多,也不少。噴多了,藥水的水珠糊成一片,掛不住,流了;噴少了,不管用。樹葉的正面、反面都要噴到。這活不重,但是幹完了,眼睛、脖頸,都是酸的。

  我是個噴波爾多液的能手。大家叫我總結經驗。我說:一、我幹不了重活,這活我能勝任;二、我覺得這活有詩意。

  為什麼叫它“波爾多液”呢?——中國的老果農說這個外國名字已經說得很順口了。這有個故事。

  波爾多是法國的一個小城,出馬鈴薯。有一年,法國的馬鈴薯都得了晚疫病,——晚疫病很厲害,得了病的薯地像火燒過一樣,只有波爾多的馬鈴薯卻安然無恙。大夥捉摸,這是什麼道理呢?原來波爾多城外有一個銅礦,有一條小河從礦裡流出來,河床是石灰石的。這水藍藍的,是不能吃的,農民用它來澆地。莫非就是這條河,使波爾多的馬鈴薯不得疫病?於是世界上就有了波爾多液。

  中國的老農現在說這個法國名字也說得很順口了。

  去年,有一個朋友到法國去,我問他到過什麼地方,他很得意地說:波爾多!

  我也到過波爾多,在中國。

  延伸閱讀:汪曾祺寫作特色:

  一、融自我於其中,蘊濃厚個人情趣

  就像他的老師沈從文教給他寫小說要貼著人物來寫一樣,在講求“真”的散文這一文體中,他更是緊貼著文中的.人、物、景、事的,融自我於其中。無論是記人類、遊記類、隨筆類、還是小品類散文,他都是透過“我”的情感浸潤的,有鮮明的個人特點。他說過“畢竟,人和自然的關係,人是主體”(《目看兩不厭》,《汪曾祺全集》卷5,406頁),他不會把自己淹沒在景物和歷史中。如凡到過泰山的文人在寫泰山時無一不寫它的雄偉渾厚,可汪曾祺在《泰山片石》中卻寫到:“我是寫不了泰山的,因為泰山太大。我對泰山不能認同。我對一切偉大的東西總有點格格不入”,我“更進一步安於微小,安於平常”。本來是寫泰山的,卻在泰山之“大”中,一下子發現了小小的“我”,於是就寫出了“我”眼中的泰山——擔山人、石刻、所食野菜,即使寫泰山的雲霧,也無一句寫其壯觀的,反倒只寫了霧所帶來的麻煩。泰山的這些小而平常之處著了汪曾祺的平淡色,還著了他的文人色,一個接一個典故,說古考據,卻沒讓人感覺到味同嚼蠟的“弔書袋”,原因即在於這些故紙堆裡的考據並非死的學問的羅列,處處以“我”的眼光和心緒量之,處處顯個人情趣。所以他入筆看似平淡,平淡中蘊藏的博學的、性情的自我又使他的散文在平淡中顯得不同凡響,別有一番悠長滋味。

  二、於俗世描摹中顯不動聲色的幽默

  汪曾祺的幽默讀起來平淡之極,卻能讓你在瞬間與作者對視,莞爾一笑。他對幽默的見解是:“人世間有許多事,想一想,覺得很意思。有時一個人坐著,想一想,覺得很有意思,會噗噗笑出聲來。把這樣的事記下來或說出來,便挺幽默。”汪曾祺的幽默是善意的微笑,無關其他什麼影射、批判,他在散文中常夾雜不動聲色的幽默,這使得他在說古考據中不是板起面孔的說教,而是慈眉善目的娓娓道來,時不時以幽默來調劑。《跑警報》中的“人生幾何,戀愛三角”的失戀者,侯兄送傘“貴在永恆”的故事,眾人皆逃難便有用不完的水,於是在警報中總是留守的煮食蓮子者和洗頭者,有趣,好玩,面對災難不在乎,讀者於笑中體會到我們民族生存的韌性。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和《金嶽霖先生》等追憶逝者的散文,汪曾祺的幽默筆觸使所記人物躍然紙上,在記憶裡鮮活起來。金嶽霖聚會時捉蝨子的自嘲,80歲時坐三輪逛王府井的偶發童心……讓我們於幽默中接近人物。

  一雙慧眼於世俗生活中發現樂趣,就是一種幽默。在昆明吃汽鍋雞,說成:“今天我們培養一下正氣。”文藝出版社 349頁)“一邊談著克列斯丁娜·羅塞蒂的詩,布朗底的小說,一邊咯吱咯吱地咬胡蘿蔔”的聯大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