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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白的《故園情思》進行的探討

對李白的《故園情思》進行的探討

  從李白現存詩作看, 直接抒發其對蜀中故鄉的詩作卻很少, 而且創作時間大都集中在早年離開蜀地後十年以內以及晚年等特定時期 (本文所謂的“李白的故園情思”特指李白詩中反映的對故鄉蜀中的思念, 這點在下文將作詳細說明) 。這也就是說, 儘管《靜夜思》這類詩作確實蘊含了濃郁的思鄉之情, 但就李白全部詩作來看, 李白詩中所寄寓的對故鄉的感情不能說非常濃烈。要解釋這種看似矛盾的現象, 就需要對李白的“故園情思”做些探討。

  先來具體看一下李白思鄉的詩作, 其早年所作的《峨眉山月歌》《渡荊門送別》《淮南臥病書懷寄蜀中趙徵君蕤》表達了詩人即將離開故鄉或離開故鄉後一段時間內對故鄉山川、友人的思念, 其中, 《渡荊門送別》是詩人初離蜀地時贈給送別友人的作品, 中間兩聯“山隨平野盡, 江入大荒流。月下飛天鏡, 雲生結海樓”描寫了開闊壯大的景色, 表現得更多的是詩人“仗劍去國”的積極向上的情懷, 末聯“仍憐故鄉水, 萬里送行舟”才表達了一點對故鄉的依依不捨之情, 而句中所謂的“故鄉水”也有可能是指代或比喻前來送行的朋友。《淮南臥病書懷寄蜀中趙徵君蕤》是在“良圖俄棄損, 衰疾乃綿劇”的背景下寫就的, 在“臥病”中, 想到自己“功業莫從就”而“歲光屢奔迫”, 想到自己“飄如遠行客”而“鄉路遠山隔”, 抒發了一點對蜀地的'思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到了晚年, 李白在這方面的主要作品有《宣城見杜鵑花》《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郢門書懷》《江西送友人之羅浮》《題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等。《宣城見杜鵑花》是詩人在五十五歲時作於宣城的一篇感人至深又非常難得的思鄉之作。詩人在暮春時節因眼前景物生髮了杜鵑花——子規鳥 (杜鵑鳥) ——啼血——望帝杜宇——蜀國這樣一連串聯想, 將宣城與遙遠的故鄉蜀中直接相連, 唱出了一曲悽婉而美麗的望鄉之歌。但我們必須看到, 這首因文字上關合蜀帝傳說而歌詠三巴的詩只是隨機之作, 雖然也巧妙地寫出了鄉愁, 但卻不是那種內在湧發沉浸執著於其中而不能自拔的鄉愁。同樣, 《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江西送友人之羅浮》也只是因送別蜀僧或友人去羅浮山而言及蜀中仙山峨眉, 如後者中有“爾去之羅浮, 我還憩峨眉”這樣的句子, 似乎有了歸家的願望, 但在李白詩中, “還”“歸”等字眼並非都表示還鄉, 而且大都不表示這個含義。

  再來看一下李白的真實經歷。據史料記載, 李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離蜀以後, 再未回到一度作為“故鄉”的蜀地, 最終也是客死在當塗的青山。在其間約36年的時間裡面, 他也有返回故鄉的機會。如在他44歲那年春, 李白被放逐出長安, 雖然史書上記載著他“懇求還山, 帝賜金放還” (《新唐書本傳》) , 他在《寄王屋山人孟大融》也說:“中年謁漢主, 不愜還歸家。”但“還山”“歸家”都僅是名義, 他並沒有越蜀道赴四川, 而是相反, 經商山往東向洛陽、汴宋方向。之後, 在59歲那年春, 流放夜郎途中, 在長江上游白帝城遇赦, 他得知此訊後, 也完全沒有迴歸距離很近的成都地區的行動。相反, 倒是滿懷欣喜之情地一口氣“還”了江陵[1]78。

  透過與傳統士人如杜甫等的比較, 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 李白對待故鄉的態度亦即本文所謂的李白的“故園情思”是較為特別的。據此可以概括出李白“故園情思”的特點:間斷性、非永續性、差異性和象徵性。首先, 從現存李白詩作看, 言及巴蜀為故鄉的詩大都作於早年離蜀後短期內及晚年, 那麼就可以推斷李白的這種思鄉之情是有間斷的, 而且中間隔的時間還較長 (這並不是說李白在青年到老年之間一大段時間裡面沒有想念“故鄉”四川, 而是根據目前這類詩作創作時間推斷, 李白在這段時間裡很少生髮出強烈的思鄉之情) 。其次, 講李白思鄉的非永續性, 這裡著重強調的是李白每次為鄉愁所感持續的時間。當然, 單純透過作品很難看出詩人被一種感情籠罩持續的具體時間, 但他的那些思鄉作基本上都是單獨作品而非組詩, 其中還有許多是偶有所感的隨機之作, 我們在這些詩中看到的只是一時興起的思鄉之感, 而不是像杜甫那樣揮之不去終日縈懷的鄉愁。再次, 講李白思鄉的差異性。其實, 相對於傳統文人, 李白思鄉之情的間斷性和非永續性就已構成其獨特的一面;而更重要的是, 四川也即李白的“第一故鄉”在他心目中似乎並不佔據特別重要的地位, 至少李白對它的感情與傳統士人對故鄉的感情有很大差異 (杜甫《不見》詩中兩句“匡山讀書處, 頭白好歸來”, 勸李白年老歸鄉返蜀, 而李白卻選擇“謝家青山”為其卒葬之所, 這個事實可以成為一個旁證) 。既然李白的“故園情思”有以上三個顯著特點, 那麼, 我們有必要進一步細究李白創作思鄉詩作的心理機制。在中國古代思鄉詩作中, 鄉園之思不外三方面內容:或動亂思安, 或宦遊思隱, 或久戍思歸, 這構成了中國文學的一個傳統。細讀李白詩作, “故園”大都只是一個象徵, 用以發洩詩人久經亂離或厭倦仕途時渴望返歸自然的感情, 在此意義上說, 其思鄉詩本質上與遊仙詩沒有太大差別。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李白有些思鄉詩作感情強烈, 但總體上這類詩所寄寓的對故鄉的感情卻不是非常濃烈, 而且從行動上也看不出他本人對故鄉有特別深厚的感情這一看似矛盾的現象。因此, 象徵性也是李白“故園情思”的一個重要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