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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蓉:愛的日子

席慕蓉:愛的日子

  導語:席慕蓉,著名詩人、散文家、畫家,祖籍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後,外婆是王族公主,後隨家定居臺灣。她於1981出版第一本新詩集《七里香》,在臺灣颳起一陣旋風,打動了很多戀愛中的男男女女。

  席慕蓉,著名詩人、散文家、畫家,祖籍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後,外婆是王族公主,後隨家定居臺灣。她於1981出版第一本新詩集《七里香》,在臺灣颳起一陣旋風,打動了很多戀愛中的男男女女。1982年,她出版了第一本散文集《成長的痕跡》,以另一種創作形式延續新詩溫柔淡泊的風格。

  愛上丈夫,是因為他愛貓

  關於自己的愛情,席慕蓉寫過一篇散文《貓緣》。

  席慕蓉和丈夫劉海北相識在比利時魯汶大學中國學生中心,時間是1966年。兩人同是從臺灣去比利時留學的學生,一個學習油畫,一個學習物理。在中國學生的聚會中,席慕蓉發現劉海北不僅知識淵博,還十分善良,一個大小夥子居然會為貓做舒適的小窩。席慕蓉說:“第一次見面,感覺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他養的母貓剛生了小貓,我喜歡貓,就過去要抱。”見席慕蓉要抱貓,劉海北馬上說:“小姐請等一等,不要嚇了這個母貓。母貓很餓,我在餵它吃飯,你過來抱它,它就會跑掉,那個小貓也會吃不到飯。”席慕蓉當時想,一個對貓都這麼體貼的人,對人一定會更好。這第一印象,劉海北幾乎被她打了滿分。

  接下來,劉海北的分數扶搖直上。正如席慕蓉所透視的,他不止是對貓溫柔,對人更溫柔。他送落單的女孩回家;會在陪席慕蓉打乒乓球時有風度地輸掉幾分。愛意開始像蜜汁一樣流淌,並散發芳香。

  有一天晚上,兩人在月光下做了告別,劉海北的背影漸行漸遠。這時席慕蓉的內心湧起淡淡的憂傷:“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她愛上了這個善良的男孩,決定主動追求自己的幸福。

  當時的形勢有點兒複雜:三個女孩子共同追求劉海北。

  劉海北選擇了席慕蓉。他說另外兩個女孩子比較難了解,講話有點兒拐彎抹角。蒙古族出身的席慕蓉為人直來直去,不扭捏做態。

  那是個週末,席慕蓉從布魯塞爾坐火車來中國學生中心玩。到了男生宿舍,席慕蓉發現劉海北因為患重感冒躺在床上。她問:“要不要吃飯?”劉海北說:“沒胃口。”席慕蓉來到他們的廚房,很耐心地熬了一鍋稀飯。這件事在男生宿舍轟動了,幾乎每個人都開門問:“劉海北,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劉海北幸福地連連說:“好吃!好吃!”

  愛情,就這樣成功了。

  1968年春天,兩人在布魯塞爾結婚,開始了幸福的婚姻生活。

  新婚後的週末假日,席慕蓉和丈夫總是手拉手去看一場電影,然後在布魯塞爾的街頭閒逛,再去買些零食帶回家,在燈下對坐,可以聊一個晚上。日子雖然過得很拮据,但是,春天的時候,劉海北會帶席慕蓉去荷蘭看鬱金香;夏天去山上或湖邊野餐;秋天一起去落葉飄飄的森林裡散步,檢一些奇形怪狀的樹枝回來釘在牆上;冬天,雪下得太大時,在屋裡生起火來,他在桌前寫實驗報告,她在旁邊一針一針地縫製新衣裳。

  1970年春天,兩個人在歐洲的學業結束,他們都渴望回家。對他們的選擇長輩們起初不理解,最終被他們的一封封家書感動,同意他們回臺灣發展。訊息傳來,兩人牽手在布魯塞爾的大街上微笑、歡呼,向注視他們的人大聲說:“我們可以回家了!”

  不合格的主婦

  回到臺灣後,他們沒有選擇繁華的鬧市生活,而是帶著一兒一女在鄉下住了整整十年。

  孩子熟睡後,兩個人攜手散步,滿月的光輝籠罩著四周,風在樹林間穿梭,夜空澄清無比。這個世上最美好的事,不過是有一個人能如此地懂你,與你一起分享生命的美妙和感動。她在詩中寫道:“我只能來這世上一次/所以/請再給我一個美麗的名字/好讓他能在夜裡低喚我/在賓士的歲月裡/永遠記得我們曾經相愛的事。”

  夏日的清晨,席慕蓉在孩子稚嫩的歌聲伴著清脆的鳥鳴中醒來。她聽見丈夫正悄聲對孩子們說:“小聲一點兒!媽媽還在睡覺。”劉海北永遠比席慕蓉早起來一刻,親手為她做美味的食物。

  劉海北,這位物理學博士雖然不懂詩歌,卻給席慕蓉尊重和理解,他永遠是她詩歌的第一個讀者。席慕蓉成名後,一些人尊稱他為“席先生”,他總是微笑著糾正道:“鄙姓劉。”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有如此的胸襟和氣度。他還寫了一篇《家有名妻》發在刊物上,幽默的筆調讓他們的故事廣為流傳。

  雖然席慕蓉曾用一鍋粥“俘獲”了劉海北,但事實上她並不喜歡做飯,也做不太好。女兒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好像是在秋天,好像是一個下午,他們都坐在客廳裡一人抱著一本書,女兒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話來:“以後,我做了媽媽,一定不是這樣。” 三個人都從書裡抬起頭來望著她,女兒繼續發表意見:“以後啊,我做了媽媽,一定會在家裡用蒸籠蒸很多什麼包子啊、餃子啊、發糕啊,讓我的孩子一放學回家就可以吃到那些胖胖白白又香香的點心,這樣他們就會有很幸福的感覺。”女兒在用重疊的形容詞形容那些點心的時候,眼睛裡充滿了幸福的憧憬。席慕蓉在一旁啞口無言,目光慌張而侷促,心中一時間充滿了罪惡感。可不是嗎?“家”對孩子的象徵,原該是有一個在胖胖白白又香香的包子後面微笑的母親啊!而自己不就是那個讓她缺少了幸福感的媽媽嗎?

  這時候,丈夫劉海北出來圓場了,還是照例的話未出口人先笑:“可是,要有一個像你媽媽這樣的媽媽也不簡單啊!你想,有誰家的媽媽可以一高興就開車帶你直上阿里山?橫貫公路?而且一去就玩個幾天不回家的呢?”女兒的回答有幾分無奈:“是啊!是啊!我也沒說媽媽不好啊!我只是說,我自己以後要做一個像隔壁王媽媽那樣的媽媽。”

  隔壁的王媽媽真的是個可愛極了的媽媽,人又能幹,脾氣又好,在他們兩家毗鄰而居的十年時光裡,席慕蓉從來沒見她發過一次脾氣,永遠是柔聲細語,一早趕去銀行上班,下班回到家之後就會變出許多香噴噴的點心來。席慕蓉的女兒放學後總是會在她女兒的房間裡一起玩、一起做功課,席慕蓉隔著牆叫她都叫不回來。有時候到了週末,或者年節假日,王媽媽就會端一大盤好吃的東西來請他們全家嚐嚐。   在女兒發表了她的最高志願之後,席慕蓉以王媽媽為榜樣發奮圖強了好幾天。蒸籠那玩意兒學問太大,不能隨便碰,席慕蓉就催著丈夫一起去選了個烤箱,買了幾本做蛋糕的食譜。食譜上什麼都有斤兩有數字,烤箱上也有時間有刻度,席慕蓉想只要肯精確計算,按數字按秩序地一樣樣做下去,一定可以做出點兒東西來的罷。

  明明是循規蹈矩的標準過程,烤箱裡面出來的作品卻沒有一次不是令人大驚失色。丈夫安慰席慕蓉:“不錯了!不管樣子怎麼樣,總還是真材實料,吃下去還是很有營養的。”席慕蓉得了丈夫的鼓勵,繼續研製她的蛋糕,最高紀錄有兩天之內烤了八個蛋糕的成績,而且第八個居然真有點兒神似了。女兒淺嘗了幾口之後,很有禮貌地對席慕蓉說:“謝謝媽媽,很好吃。不過我已經很飽了,明天再吃好嗎?”席慕蓉坐在椅子上,決定放棄。

  從此以後,孩子放學後,席慕蓉遵照丈夫的指示,從冰箱裡拿出買回來的蛋糕、冰淇淋,或者是顏色形狀都美得不得了的點心給他們,心裡明白,在他們童年的記憶裡,自己這個母親大概只能做個食品供應的中間商,或許永遠也做不成那個偉大的創造者與幸福的象徵了。

  時間在彼此妥協中慢慢過去,女兒也越來越懂事,在去隔壁王媽媽家又吃了些什麼新鮮點心之後,也不會再來向媽媽描述了。

  劉海北只好常常煮麵給孩子們吃。奇怪的是兩個孩子每次都很捧場,不管是吃飯吃麵,不管爸爸拿出什麼菜譜來,兩個人都一掃而光。有一次,女兒在星期六的晚上就向爸爸預定第二天的選單了:“爸爸,我們明天還要吃你在上個禮拜天做的那種面好不好?”做父親的一時想不起來上次做的是什麼面,女兒細細描述:“就是那種很香的,在面上放了很多咖啡色的醬,再加上黃瓜絲和蘿蔔絲的那種面嘛。你不是說那是奶奶以前最愛吃也最會做的嗎?你不是說那種炒醬的方法是你們劉家特製的配方嗎?”女兒拼命點頭,她的弟弟馬上附和。

  第二天一早,女兒跟著父親上菜市場去了,一大一小兩輛腳踏車同去同回,兩個人都是笑嘻嘻的。當然,接下來該做的事還是席慕蓉先來做,兩個小孩不時跑到廚房來催問媽媽好了沒有。席慕蓉把黃瓜絲、白蘿蔔絲、胡蘿蔔絲和綠豆芽這些顏色鮮嫩的涼拌菜都準備好了之後,劉海北“駕臨”廚房來炸醬了。油要先溫起,醬已經先調好,另外要放進去的還有絞好的瘦豬肉泥,切好的豆腐乾丁,泡好也切成丁的香菇,慢慢地逐一地放進油中,褐色的醬經過油的潤澤在火上發出一種引人食慾的光澤,香味也逐漸四溢。

  一家四口從此就以吃炸醬麵作為一種慶祝與獎賞的儀式,女兒考了個第一,好!星期天吃炸醬麵。兒子乖乖地把功課做完了,好!星期天吃炸醬麵。當然,大家要吃的炸醬麵要是爸爸做的那一種才行。自從劉家炸醬麵問世之後,從龍潭到臺北沒有一家飯店的炸醬麵可以相比了。女兒上了高中之後會和同學出去吃飯,回來的時候常常會告訴她父親:“爸,今天我去吃的那家,炸的醬太不像話了,根本是騙人的嘛。” 再大一點,她有時候會和同學出去兩三天,回來的時候就會向她的父親撒驕:“爸,好想你……的炸醬麵啊!”假如碰到那天剛好是星期天的話,中午的飯桌上免不了就會出現四個掠拌的菜、一大碗炸醬和一鍋麵條了。

  光陰似水流逝,席慕蓉和劉海北攜手從蔥綠的青春走到花甲之年。2008年秋天,劉海北因病去世。

  思念劉海北時,席慕蓉低吟寫給愛人的詩:“願天長地久/你永是我的伴侶/我是你生生世世/溫柔的妻。”

  美麗的鳥窩

  在生大女兒時,席慕蓉難產。她竭盡全力生下孩子之後,竟然出現了短暫的昏迷。在恍惚的雲裡霧裡,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擁抱。席慕蓉睜開眼,看到劉海北正輕輕地抱著她,不斷低喚她的名字。這個從不落淚的堅強漢子開始哭泣,在她耳邊喃喃道::“再也不生了!以後再也不要生了!”

  孩子長大一些了,席慕蓉喜歡看她從夢中醒來的樣子。雙頰溫香如薔薇,黑亮的眼睛在四處搜尋、探尋,那神情從睡意朦朧變為驚奇,變為惶恐,再變為憂傷,一直到忽然間看見母親,於是,笑意霎時從整朵粉紅的小薔薇上盪漾開來:“媽媽,媽媽。”席慕蓉聽了,心微醉。孩子當然也有不聽話的時候。那個時候,席慕蓉心中充滿了懊惱。失去了辦法,她會停止呵斥,獨自扶著頭,坐在角落裡流淚。孩子們看見了媽媽的淚花,那在一秒鐘之前還在瘋狂狀態的頑童忽然安靜下來,遠遠的,他們用又清又亮的眼睛注視著媽媽。然後,過來攀住席慕蓉的胳膊,那溫熱的小手掌試著要撥開她的雙手:“媽媽,媽媽?媽媽,你別哭了。媽媽,我不再鬧了。媽媽,我後悔了。媽媽,我愛你!”那一刻,席慕蓉會破泣為笑。

  席慕蓉和劉海北為孩子們精心營造了一個美麗的小窩兒。

  當年種下的楓樹環繞了他們的房子。春天時,楓樹長出軟軟的葉子,綠得逼人,一簇簇的小花開出來,在月亮底下每一小朵、每一小簇好像都會發亮光。夏日的清晨,有數不清的小鳥在窗外的楓樹上集合鳴叫。席慕蓉聽得懂那些奇妙的聲音都是誰發出來的,特別是那一對年年都來樹上築巢的小綠鳥,席慕蓉最愛聽它們那種特別細膩又特別嬌美的歌唱。兩個孩子開始唱歌了。推窗細看,一個坐在短牆上唱,一個爬到了樹上唱。他們一面唱一面嬉笑。席慕蓉嘆道:“原來,早起的孩子和早起的小鳥一樣,是快樂得非要唱起歌才行的啊!”冬天的時候,滿樹的.葉子都落了,屋子裡會變得出奇的明亮,那些小綠鳥留下的窩巢就會很醒目地在枝椏之間出現。

  每次劉海北迴家,孩子們都是先在門裡看到了,然後跳出來大叫:“爸爸,爸爸。”白胖的小手舉起父親的拖鞋,東歪西撞地跑到門邊,一邊叫著:“爸爸,鞋鞋……“那個辛苦奔波了一天的父親在進門的這一剎那就獲得了滿足的補償。

  對貓,劉海北是縱容溺愛到連席慕蓉也要吃醋的程度。她和孩子們稱呼家裡的那隻泰國貓是“爸爸的姨太太”,無論它做了什麼錯事,闖下多大的禍,都不準席慕蓉和孩子罵它一句,下班後的第一句話通常是問:“貓咪吃飽了沒有?”

  對待孩子們,劉海北是另一種態度。

  女兒三年級的時候從學校裡拿回一張家庭訪問表,裡面有一欄需要填寫父母對子女的管教方式,分成“嚴厲”、“民主”、“放任”等幾種不同的等級。席慕蓉以為她會被女兒填到“民主”那一格,因為她覺得自己對待孩子還是很民主的。沒想到,八九歲的女兒拿起筆來毫不考慮地就填上:“爸爸:嚴厲。”“媽媽:放任。”站在女兒旁邊的席慕蓉看了那幼稚的筆跡,忍不住撫掌大笑。笑過之後,她在童言無忌中檢討自己。他們夫妻倆的家教是中國傳統式的,在生活裡扮演著“黑臉”和“白臉”的角色,哪會真正給過孩子們一些民主的待遇呢。好在兩個孩子從小也很聽爸爸的話,偶爾賴皮一下,只要爸爸的濃眉一挑,馬上乖乖地照做了。有時候,在好說歹說都不管用的時候,席慕蓉會說:“再不聽話,我就打電話叫爸爸回來。”   這個方法每次都比較靈驗,通常的情形是,在席慕蓉拿起話筒開始撥號的時候,孩子就趕快表示出願意合作的態度來了。有時,“狼”真的來了,還真的挺嚇人,溫文爾雅的劉海北也有本事把孩子罵哭。看到丈夫把孩子罵哭了,席慕蓉總會心軟,急著想去安慰孩子。其實,孩子就是在哭著的時候心裡也是明白的,明白爸爸這樣做是為了他們好。爸爸雖然嚴厲了一點,而媽媽的安慰有時候卻實在是一種放任,一種縱容啊。

  席慕蓉後來發現,丈夫愛孩子愛得比她深多了。所以,在他動怒的時候,席慕蓉也和孩子們一樣,趕快乖乖地照他的要求去做。有一次,兒子小聲地問席慕蓉:“媽媽,你也怕爸爸嗎?”她認真地答道:“是呀!爸爸生氣的時候我也會怕啊。可是,他都是為我們好啊!你不信,下次要是你不再亂花錢買東西,我和姐姐都乖乖吃飯的話,你看爸爸還會不會生氣。”

  孩子大一點的時候,兩個人很想帶他們出去玩。只是,每次在幫兩個人穿戴好了以後,還沒走出門,席慕蓉已經疲累不堪;出門之後,這個要吃冰,那個要喝水,要東要西,使席慕蓉窮於應付,最後往往是又累又氣地回到家來。結婚十年紀念時,他們帶上兩個孩子去日月潭住了幾天,在洗出來的相片上,席慕蓉和丈夫皺著眉站在兩個嬉笑扭打的孩子後面,整整兩卷底片竟然沒有一張是眉頭舒展的。席慕蓉對孩子說:“下次如果再帶你們一起出來玩,媽媽就是豬!”下一次,他們真發了狠,把孩子託給朋友照顧,兩人單獨跑了一趟花蓮和中橫。風景仍然秀麗,山川並沒有改變,可是,儘管他們手拉手一副瀟灑甜蜜的樣子,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逍遙的心境裡了。那兩個小調皮在心中晃來晃去地揮之不去。白天在山上跑的時候,看到好看的風景,他們會不約而同地說:“下次一定要帶他們來看一看。”晚上回到旅館,忍不住總想打個電話回去問問他們睡了沒有。電話裡,朋友一再說孩子很乖,已經早早上床睡了。可是,兩人還是心神不定,仍然會胡思亂想,不知道家裡會發生什麼事。玩了兩天,兩人越玩沒意思,只好草草結束了這次旅行。收拾好行囊,席慕蓉開著飛車往家奔。一路上,她一邊開車一邊自責:“我實在是太自私了,把那樣乖巧可愛的兩個孩子放在家裡,實在是很荒唐的事。孩子們多麼無辜啊!在最應該出來吸收自然界裡種種知識的時候,卻被我這個自私又愚昧的媽媽給拋在家裡。”劉海北也很難過,但他只是不住地勸妻子:“馬上,我們再搞一次旅遊,以他們為主角。”

  於是,下一次的旅行計劃孩子們是理所當然的主角。剛上路的那一天裡,席慕蓉還確實引導過他們對自然界觀察的興趣和方向,儘量做好一個溫柔、耐心而又有智慧的母親該做的事。問題是孩子們太小,他們一點兒也不理解母親自罰補課的心態。三天下來,兩個小傢伙還是像以前那樣打打鬧鬧地貫穿始終。終於到了家門口,把行李卸下來以後,席慕蓉真的是如釋重負,她對孩子們說:“下次如果再帶你們一起出去玩……”話還沒說完,兩個孩子一起搶著接下去:“媽媽就是豬!”然後,他們哈哈大笑起來。席慕蓉好無奈,但她的無奈瞬間就被孩子打跑了,變成了好憐愛。她感慨地說:“是啊,他們已經把我看透了,知道在這一生裡媽媽是會不斷地反覆著那樣的錯誤。知道在這一生裡,無論如何,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種種恩怨與牽絆是永遠也理不出頭緒來的了。”

  2008年秋天,劉海北遠行走了。兒子和女兒都有了自己的小窩,但那個楓樹下的美麗的鳥窩還溫暖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