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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杜甫《登岳陽樓》中“吳楚東南坼”

淺析杜甫《登岳陽樓》中“吳楚東南坼”

  引導語:杜甫的《登岳陽樓》這首詩寫作者登岳陽樓所見景象和自己的身世之感、憂時之情,是歷代傳誦的摹寫洞庭湖的名作。而且全詩以初登岳陽樓的複雜心態始,以家國多難的悲哀結,中間又以景物的闊大和漂泊的痛苦相互映襯,境界雄闊,感情深沉,形成了沉鬱蒼涼,頓挫跌宕的藝術風格。下面是小編整理這首詩的“吳楚東南坼”詩句分析,我們一起閱讀學習吧。

  高中語文選修《古代詩歌散文欣賞》中選有杜甫的《登岳陽樓》,此為杜甫五言律詩的名篇。此詩中的名句“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是歷來學者文人、欣賞者關注和評賞的焦點之一。

  “吳楚東南坼”一句,歷來評論賞析大致包括以下幾種:

  其一,從整體上言其意境氛圍。由“吳楚”“坼”等大氣象的詞語所指的物象,來賞析其中蘊含的雄渾境界。

  其二,由個別的字詞如“坼”“浮”來挖掘杜甫在遣詞造句上的精心與高絕。“坼”見其廣度之大,力度之重,顯出包羅永珍的胸襟與抱負,進而由個別而入整體,對雄渾詩境的品評鑑賞。

  其三,聯絡時代背景,由作者寫作此詩內心的困苦矛盾衝突心境,賦予此句以抒情的特徵,將詩句內涵蘊意人格化,進而挖掘其中所傳達出來的杜甫的人格魅力和詩句的文化內蘊。

  其四,由“吳楚”二字融歷史、地理,文化於一爐,品鑑作者使用的藝術手法之妙絕,但分析比較粗略。

  但是依照課堂教學實踐和部分學生初讀的真切體驗,又與上述諸多論析稍有區別。

  詩歌鑑賞評析研究依據韋勒克著的《文學理論》分為內部研究和外部研究。內部研究注重分析文字及其中的篇章字句,外部研究注重剖析文字的文化底蘊及作者的思想內涵。而最佳的方式則是先由內部研究開始,繼而拓展至外部研究,從此點入手,我想結合教學實踐和學生的初讀體悟對“吳楚東南坼”進行分析。

  “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然後在岳陽樓上,先入作者讀者眼前的,不是江水,而是“吳楚”二字,“吳楚”二字,前面已有埋線――“昔聞”。此為“吳楚”兩 字由詩文上來的文脈線索。其一,上樓不寫江水,直寫“吳楚”,是寫往昔,時間拉長,進而有今來古往之感;其二,由歷史開拓時間視域,必須落實至歷史中的某 個時間點,這就是作者的材料篩選藝術。開拓時間視域,可以寫古代的任意一個時刻,其任意一刻都可以開拓時間視域,而作者獨選用了“吳楚”這一點。吳、楚是戰國時期兩大諸侯國。進而“吳楚”兩字由時間視域拓展到空間視域;其三,由“今上岳陽樓”之周圍景物安謐,引申入戰國時代七國爭霸的歷史戰爭場面,現實的靜對想象中的動,虛實結合,動靜統一,拓展空間視域,出現全句境界的開闊局面;其四,作者選取“吳楚”更重要的目的,或許還是要點出岳陽樓的地理位置。但 須知,此時的地理位置已經不是一般地圖上平平板板的一個方位了,而是岳陽樓所處地理位置的歷史文化背景,進而凝聚成岳陽樓的人文環境,充實了它的歷史文化 底蘊。

  吳楚兩國邊境是戰爭的多發地帶,“東南”二字緊接而來。首先是強調吳――東,東吳;楚――南,南楚;其次,“東南”二字純由方位而稱名,單獨指方向,則似乎 是指吳楚兩國於戰爭中爭地盤,劃分勢力範圍這種意味,進而指向戰國爭霸的目的,而顯出戰爭的暴力性及其表現出來的霸氣。這樣,便無形中將戰國的那種爭戰的場景由地點(吳楚)到目的(東南)一步步回憶至作者眼前或帶入讀者視域。

  進 而有“吳楚東南坼”。“坼”,由下句“浮”之動態詞,可以把“坼”理解為“裂”的`意思。“坼”的選用,通常認為是化靜為動,即將地理位置的客觀邊界線, 看作是一整塊地方分裂成兩個國家的結果,用“坼”強調其分裂的劇烈程度。然而依照上面對“吳楚”“東南”的分析,那麼“坼”不僅僅其有化靜為動的表現效 果,還似乎有以下這幾個方面的蘊意:

  其一,“坼”字指向“吳楚東南”暗示的戰爭場景,似是對戰國爭戰場景的進一步描繪。“吳楚”言爭戰地點,“東南”言爭戰目的,“坼”則由此而直入戰爭的具體作戰場面――兩國軍佇列陣以待,一字排開,一聲令下,衝殺聲震天。

  其二,“坼”字將詩中的兩條線索交聚於一處,兩種視域融合。“吳楚東南坼”,明寫岳陽樓實際的地理位置為明線索,暗寫戰國吳楚爭戰場面為虛幻想象,使暗線索。明暗兩條線索,虛實兩個場景,借“坼”字融為一體。

  其三,“坼”字寫分離的雄闊場面,這是為了寫下句“乾坤日夜浮”之“浮”字相對照,“浮”有日月於湖面,增加前後兩句的語言表達張力。

  以上觀點由詩句中的字詞作為切入點,透過多層次多側面地深入把握,進而加深對詩句字詞的認識,已而來反觀全句,再由此而發散引申至下一個字或詞,進而對全句生成新的鑑賞體悟。

  依照上述體悟,對“吳楚東南坼”的鑑賞體悟,大致包含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其一,作者拓展了讀者的時間、空間視域,運用人文地理的觀念充實了洞庭湖的歷史文化底蘊。

  其二,全句具有明暗兩條線索,明寫岳陽樓的實際地理位置,暗寫吳楚爭戰的場景,並用一“坼”字將明暗兩條線索融為一體。

  其三,“東南”兩字,似有指吳楚劃分勢力範圍的意義,進而指吳楚爭霸這一歷史事件,並由此使此兩字具有了一種戰爭的暴力和霸氣的蘊意。

  《登岳陽樓》

  杜甫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登岳陽樓》賞析

  儘管杜甫胸懷大志,但終生懷才不遇,鬱郁不得志。他天寶年間來到長安,由於當時李林甫把持朝政,入仕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了一個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爆發,他到處流亡,竟然被叛軍捕獲;脫險後,授官左拾遺。乾元二年(七五九),不久棄官西行,輾轉來到四川,定居成都,曾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晚年舉家東遷,途中在夔州停留二年,後又漂泊,最終貧病而終。

  他的《登岳陽樓》被譽為古今“登樓第一詩”,創造於詩人生命的最後階段,詩作表現了詩人終於實現了多年夢寐以求的願望,登上岳陽樓,盡賞江山美景,而詩人內心仍牽掛國家安危的悲喜交加之情。

  公元765,杜甫的好朋友嚴武忽然去世,他不得不告別暫時安穩的草堂生活,再次離開成都,帶著一家人,乘一葉小舟順江而下,在岷江、長江一帶飄泊。公元768年(唐代宗大曆三年),杜甫自公安(今屬湖北)到達岳陽(今屬湖南),登上岳陽樓遠眺,觸景生情,不能自已而寫了這首詩,此詩是杜甫詩中的五律名篇,前人稱為盛唐五律第一。從總體上看,江山的壯麗闊大,詩人胸襟的博大,在詩中相互映襯。雖然悲傷,卻不消沉;雖然沉鬱,卻不壓抑。

  這首詩的意境是十分寬闊雄偉的。

  首聯虛實相映,古今對比,從而大大拓展了了作品的藝術跨度。詩人很小就聽說洞庭湖的美名,可是一直到了今天才實現一睹為快的夙願,看起來寫有初次登臨名樓之欣喜,實質在於表達早年立下宏圖、至今壯志未酬的遺憾之情。上句為下句鋪墊,其最終目的是為下文描摹洞庭湖製造氣氛。

  頷聯“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書寫了廣闊無邊的洞庭湖水,波浪掀天,浩茫無際,劃開了兩個大國的邊界,日月星辰都像是整個的漂浮在偌大的湖水中一般。只用了短短的10個字,就把八百里洞庭湖水勢浩瀚,無邊無際的巨大形象如此立體的描畫出來了,寫景如此手筆,令人歎為觀止。我們不禁記起了孟浩然的千古佳句“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臨洞庭湖贈張丞相》)詩人杜甫在這裡的意境卻更為闊大,彷彿整個宇宙都在洞庭湖中浮游飄動,這和曹操詠海的名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觀滄海》)有異曲同工之妙。

  頸聯寫詩人生活坎坷,顛沛流離,懷才不遇的境遇。“親朋無一字”,由於老朋友嚴武的突然離世,詩人再次陷入孤助無援, “漂泊西南天地間”,沒有一個定居之所,沒有了物質精神方面的任何支援;“老病有孤舟”,從大曆三年正月從夔州攜妻帶子、貧病交加,漂流在湖北湖南之間,只有一葉扁舟陪伴他們,何處是規程,何時是一個盡頭,什麼時候才能安頓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置身於岳陽樓上極目四望,天地蒼茫,一片汪洋,更讓詩人悲從中來。 “老病有孤舟”一句似乎要人們把關照整個乾坤的視線都集中到這一葉扁舟之上。正如前人所述:自敘如此落寞,於詩境極悶極狹的突變與對照中寓無限情意。

  尾聯書寫詩人眼望國家戰亂仍頻,動盪不安,自己報國無門的憂傷。上下句之間留有空白,讓讀者產生無限聯想。如果說開端“昔聞洞庭水”的“昔”,高度概括了詩人在京都參加科舉、求取功名的不幸經歷,那麼,此句在空間上正可與“關山北”契合,“憑軒”與“今上”前後呼應,我們知道,杜甫在當時的政治生活是坎坷的,不得意的,但是詩人從來就沒有放棄“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遠大抱負。誰能想到到頭來終生碌碌無為、一事無成,過去的凌雲壯志到如今都成了泡影,詩歌裡“今”“昔”兩個字都有深深的涵義。因此在這一首詩的結句才寫到“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眼望著美好的江山變成了如今滿目瘡痍,到處都是兵荒馬亂,詩人憑欄遠眺,不禁唏噓不已,聲淚俱下了。

  《登岳陽樓》開闊宏麗的意境千百年來被人津津樂道,而這意境有時代背景的作用,是從詩人的宏偉抱負中來,是從詩人的不幸遭遇中來。清初黃生對這一首詩有這樣的評論,大意意思是:這首詩的前半部分寫景,寫的那麼寬闊廣大,五、六兩句敘述自己的身世,又是寫的這麼淒涼落寞,詩的意境由廣闊到狹窄,忽然來了一個極大的轉變;這樣,七、八兩句就很難安排了。哪想到詩人把筆鋒一轉,寫出了“戎馬關山北”五個字,這樣的胸襟,和上面“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一聯寫自然界宏奇偉麗的氣象,就能夠很好的上下襯托起來,匠心獨具。天才的詩人,天才的創作,毫無懸念的鎮住了後人,從此,誰也不敢再輕易寫有關岳陽樓的詩句了。

  詩歌的意境是詩人的生活思想從各方面凝結而成的,至於創造方法和藝術加工,煉字煉句等等,只能更準確的把意境表達出來,並不能以這些形式上的條件為基礎從而醞釀詩詞的意境。摯愛著國家、人民的詩人杜甫,無論何時何地,總是眷念著國事民生,即使連自己到處漂泊之時,也不曾忘記家國之憂,《登岳陽樓》以登樓遠眺的欣喜始,以國家多難的悲哀結;中間又以靜物的闊大和漂泊的痛苦相互映襯。詩人跳動著的赤誠之心,真令人悽悲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