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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叔的文具盒散文

貴叔的文具盒散文

  我家鄰居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我們叫他貴叔。

  貴叔長著一副書生氣。他有一米七的高挑身材,單瘦單瘦的;他衣著打扮十分講究,一年四季都是乾乾淨淨,每件上衣左胸口袋上時常插著兩支鋼筆;他一頭花白的頭髮齊刷刷往後揹著,露出爬上三兩條蚯蚓似皺紋的額頭;他鼻樑上架著一副寬大的黑框深度近視眼鏡,把眉毛和眼角的魚尾紋都遮住了;他尖尖的下巴,養著一撮三寸須的花白山羊鬍,還不時地用手捋著。

  貴叔算是我們村有文化的人,雖然他這生中沒進過高中的門,但不論毛筆字還是鋼筆字都寫得特別好,十村八寨誰家有紅白喜事,都請他去寫對聯寫書文坐禮臺什麼的,他有求必應,他這一干就三四十年了。每次去主家寫字,貴叔都帶著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等到擺好書案,備好紙墨,他才小心翼翼地慢慢一層一層解開包裹,那動作是那麼的虔誠,眼神那麼的專注,神秘揭開時,才知道包裹裡是一個很舊很舊的普通文具盒。小時候,每當看見貴叔和他那麼愛護那舊的文具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這次回家看望父母時,才瞭解到。

  那天,我與父親在院裡閒聊,看見貴叔夾著包裹從院門外走過,我們的話題自然地轉到貴叔身上來。

  我從父親嘴裡知道,貴叔那文具盒是當年他讀初一時參加全縣中學生作文比賽得的獎品,是一等獎。那時沒有獎金,只有一支鋼筆和一個文具盒外帶一張獎狀。獲獎後,學校校長特別高興,特批貴叔在學校一個月吃飯不要交伙食費,並要學校最好的'語文老師個別輔導貴叔。貴叔從此與作文結緣,其他科目勉強學習。貴叔也不負眾望,兩年初中,多次參加各個作文比賽均獲頭獎,考高中時,縣一中指名道姓要貴叔免考直接就讀。

  可是貴叔輟學了,原因很簡單,家裡窮。那年代是靠工分吃飯,貴叔父親長期臥病在床,不能參加勞動,掙不得工分,家裡七口人只靠母親一個人的工分,年年欠款月月缺糧。十五六歲的貴叔,只好天天跟著大人們下地勞動掙工分。生產隊長看他年紀小,又有文化,照顧性地讓他當生產隊記工員、糧食保管員等輕鬆的活兒。但貴叔一直沒放棄寫作,他利用空餘時間,天天寫作。農閒時上山挖藥材、撿乾柴到集上賣,得錢就買筆墨紙張用來寫作。他把寫作當著一種樂趣,自娛自樂,那時,他還不知道他這些文章可以投到報刊雜誌,他一篇一篇收到自己讀書時用的木箱。這樣幾年下來,貴叔寫的文章整整兩木箱。他愛文如命,未經他許可任何人不得碰他的文稿。有次父親隨手拿兩張稿子紙準備去引火燒飯,被他看見了,就忙搶回來,一雙鼓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父親,怪嚇人的,若是別人,估計他會撕了那人。貴叔知道,再氣也不能動手,因為是他尊敬的老人。

  就這樣貴叔一直守著這些文稿多年。直到一次遇到當年輔導他寫作的語文老師,老師鼓勵他把文稿投向報刊雜誌,還給他二十元讓他去買郵票和信封。從此貴叔就經常投稿到一些文學刊物和當地的社團辦的小冊子,當地的報紙、廣播站等。經過他不懈努力,他的作品終於陸陸續續上了報刊和文學刊物,縣裡的一個文學社也約他加入,他在當地有了小小的名氣。當年輔導他寫作的語文老師,向校長激烈推薦他到學校代語文課,貴叔也就當一回老師了。

  貴叔一向不拘言談,好好的一肚子知識,就是講不明白,繞來繞去自己也糊塗了。一個學期下來,學生教不好,自己也再沒時間創作。他思尋自己既然“當不得牛就別誤別人的春。”期末他向校長提出辭職,校長看到這些情況,就答應了他。第二個學期開學後,他沒去代課了,結束了短短一個學期的教師生涯。

  回到家裡貴叔一邊勞動一邊伏案創作,一篇篇作品被採用,稿費匯款單像一片片樹葉飄進他的家中。

  沒多久,鄉政府一個幹部來到他家,說要聘請他去鄉政府文化站上班,政府幹部講文化站就是做寫寫畫畫的事情,很適合他。他答應試試看,第二天就打起揹包去鄉政府了。在文化站裡他除了寫作,還經常出宣傳欄、黑板報等,寫新聞通訊宣傳鄉政府的各項工作,有時還幫助政府辦公室寫些工作總結,典型材料。照貴叔的口氣說,在文化站裡,雖然苦了點,但學得比較多的知識。

  在文化站兩年裡,貴叔在不耽誤工作的情況下,完成了三部長篇小說、五篇紀實文學和多篇散文、短篇小說。由於身份的原因,兩年後,人事制度改革,貴叔又打起揹包回到家裡,安安心心在家成家立業,盤兒養女。貴叔也很少有時間來寫作了,但只要農閒,他都斷斷續續寫些反映家鄉變化的短篇小說、詩歌、小品、散文等作品間或幫鄉鄰寫些書文對聯。

  貴叔這一生的寫作之路,起於一個作文比賽的獎品——文具盒,一生坎坷,有高潮,有低谷,但他堅持寫文的意念一直不休。現在,他不再和別人談論以前他風光的時候,也不糾結於這樣的結局,他還是平平淡淡地生活。

  貴叔的文具盒,是他寫作起點,更是他寫作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