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庫>散文> 陽光總會照我窗散文

陽光總會照我窗散文

陽光總會照我窗散文

  一

  一九九六年剛到北京時,住在馬甸橋。當時因為在物業工作,所以有幸住在樓上還沒出售的空房裡。十樓!極目望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川流不息地北三環,那時馬路上跑的多半還是黃色的“面的”。隔著馬路的樓對面,是還沒有拆遷的大片棚戶區。如今那裡,已是很大的一座休閒公園了。

  當時聽別人講,樓裡的房價是一萬到八千一平方米,還覺得是天方夜譚!那時做夢也不會想到如今那個地段,已經是五萬多一平方米了。

  那一年,我十六歲,第一次離家到家鄉以外的地方。在父親去世以後,要學著養活自己。從第一天住進樓房開始,就特別喜歡,一個人站在窗前靜靜地望,特別是在夜裡:“那些流動的車燈,以及一切隱匿在黑暗深處的莫名,總會無端地能給我一種無法描述的安全感,由我自己的視線完全自主的掌控下,看到的一切,能比那些要接觸的陌生人,在我還顯得稚嫩的內心,更能讓我感覺到溫暖。”

  那時的夜晚,總能聽到隔著玻璃窗之外的車流聲,一開始會很不習慣,常常覺得吵。後來漸漸習慣了,倒覺得那聲響,竟然營造出了幾分意境:“我像那浪潮的起伏中,卻能安穩的小魚兒!用聽覺搭建出海市蜃樓,將自己沉溺其中!”

  那幾年過得不鹹不淡。有同村的姐妹,和她在這個物業當領導的姑母照應著,也沒有受到什麼委屈。只是那麼明亮的青春握在手裡,卻不懂怎麼“揮霍”。除了上班之外,全部時間幾乎都窩在屋子裡,一本一本小說,總是更能讓我貼近這個世界:“我常常陷入那些書中的人物關係裡,經歷著她們跌巖起伏的人生!”

  在一個個故事陳述的思緒中,徘徊在午夜的窗前,那午夜窗外的深遠,空曠……總能把那些我還不能完全消化完的感想,消弭於另一個空間之處!

  二

  後來的無數年間,搬過幾次家。窗前十分吵鬧的樓房第一層,陰暗潮溼的全地下室……!我想那種經歷,是每一個離鄉打拼的人,所不能擺脫的必然境況之一。其中的感覺,像一塊被反覆嚼來嚼去,越來越無味的口香糖!口言相傳,大致相同,卻總有各自不一樣的酸澀吧!

  認識愛人結婚後。搬到了海淀區只有十平米的小平房。那種北京七八十年代的老平房,特別低矮,加上是偏房,採光也十分不好。下雨的時候,外屋的小廚房會漏雨。因為離“崑玉河”較近,屋子裡的水泥地面,在梅雨時節牆根會滲出水珠來。

  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特別討厭蚯蚓的。院子裡的水池子邊,也是因為離河邊近的緣故,常常會有一大團一大團的蚯蚓。那蚯蚓會爬桶,沿著塑膠桶的外壁爬到裡面,溺亡在接滿水的桶裡,泡得脹脹的軀體,讓人感到無比噁心。

  那個時候孩子剛剛五六個月,夏天長皮炎,出溼疹,秋天得“秋季腹瀉”。日子似蜷縮的小房間,各種瑣碎擁擠紛沓而至。因為院子裡五六戶共用一個水龍頭,白天用水緊張,我不得不常常在深夜,清洗孩子一大盆一大盆的尿布,也是因此我的手有了輕微的風溼。

  也還好,生活在艱苦的一面之後,也會恩賜你一縷光明的。我沒了樓裡可以遠眺的窗戶,但走出小屋子,就能迎來滿面的陽光。因為這處平房,在一大片還沒改造好的綠化帶旁邊,出門就是青青的草地。在春天,迎春花,梨花、桃花,次第開放!還有許多“合歡花”,“玉蘭花”、“大花萱草”、“紫薇花”,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在各自的季節裡競相綻放!

  最傾心的還是這“崑玉河”,河水清澈,河堤上有修建好的白色欄杆,鋪得整整齊齊的同色方磚。河面常有載著遊客的龍船開過,還有快艇和打撈垃圾的船隻。也有不聽勸阻偷釣的人。我推著兒童車載著孩子,常常留戀在河堤上,每每這個時候,孩子也特別安靜起來,他會好奇地打量著,岸邊枝條就要低垂到河水裡的垂柳,河岸上健身的老老少少,信步走過的男男女女。會傾聽蟬鳴!瞅著河面的波光,想著我不懂的他自己的“小心思”。

  這一切於我也是同樣的。只不過,我會從垂柳的飄蕩裡感念出時光的靜美。從穿梭地船兒身上,奇怪於我從來不希望,自己是坐在那條船上看風景的人,我安定於看別人穿梭來往。還有遠處河岸端坐的孤單剪影,我認為那不是內心的寂寞,相反卻是心情的迴歸。

  我迷戀於河堤,踏步腳下的歲月。大雨如注時,我有時會特意打著一把大傘,跑到河邊,定定望著河面:“無數雨線捶打進河的身體,漸漸那天、地之水連成一體!竟讓我分不清,是這河水想要衝天的慾望,被上天極力的打壓?還是上天有了滿腹的憤怒,正藉由這種方式盡情發洩?

  有段時間,我學人家買來網子,裡面放上肉骨頭下到河裡,誘捕小魚!當然那魚只是養了幾條給孩子玩,多半又都放生了,只不過是逗孩子玩耍罷了!可也讓我從中找回童年時才有的那種樂趣!

  冬天,我拉著孩子的小手在河面上滑冰。極其欣慰的從冰面上,直接穿過去到對面的超市,這比繞道大橋要節省很多時間!

  午後,傍晚,每天我總會到河邊遛達幾趟。這靜默的河似乎成了我可以互通心事的朋友,它總能無私地平復我的心神!

  在那裡住了四年多,直到離開很多年以後,別的不快記憶早已煙消雲散,念念不忘的唯有這條河!

  三

  後來,愛人單位在豐臺區免費提供了住房,一處六十多平米的半地下室,看過之後猶豫再三,還是搬過去了。其實我是十分排斥地下室的,總覺得有種幽閉窒息的感覺。這處半地下正對著馬路,兩間大屋子裡,各有一扇連線地面的小窗戶,空氣還算流通,主要是屋子大,孩子有個活動空間。最大的好處是不用交租,這樣大小的房子在這個地段,即便是半地下租金也要一千多。孩子這個時候已經上幼兒園了,託費每月也要一千多,省下房租,孩子託費就不是負擔了。

  只是,這離我心儀的大窗戶是更遠了。這兒的窗戶,只有正午的時候才能射進來一道光,有限的光源,會把屋子裡漂浮的灰塵照得飛舞起來,如點點碎碎的碟,似掙扎在意願破滅的邊緣!又似哀傷過後,極度的狂歡!

  一切按部就班之後,有些問題也漸漸凸顯。生活上我是有小潔癖的,這裡是公用衛生間,因為屬於物業的內部職工宿舍,並沒有專職的打掃人員,公共衛生維護全憑自覺。這住的幾家都懶惰得要命,於是一概衛生都是我在打掃。我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舉手之勞就可以輕易維護好的整潔,就不能被重視起來?那些人也同樣不理解我:又不是自己家,幹嘛要費那份力去打掃,你打掃是你自願的,我扔垃圾也是我自願的,最好兩不相干。

  我說:“請你有點兒公德心,維護公共衛生人人有責!”

  人家說:“你這麼有公德心,有本事就別住在地下室啊?”

  是啊!我是沒本事,沒本事的我,忍受不了被骯髒的環境同化,就只能忍氣吞聲地繼續打掃。

  “媽媽:什麼時候咱們家,能有個可以曬到太陽,有大窗戶的房子住呢?”孩子的'話常常讓我心酸!

  這時候的同齡人,我熟知的朋友,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房子。不管是靠啃老,還是貸款的,總之八方支援各顯神通。那一陣子我心態特別不好,多年來沒有歸屬感的漂泊,已經讓我十分厭倦。對於有個家的夙願,越來越強烈。我和愛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一族,想要在偌大的北京安家,談何容易!

  零七年金融危機席捲北京,我覺得買房的好時機來了,看中了當時還沒通地鐵的房山區,在建地鐵線路會途經的一處小區:“57平米的空間不大,可難得的是這裡的房子挑高都有四米多,可以做個小複式。樣板房的複式格局做得相當不錯,樓上是兩個小臥室,下面是客廳,顯得空間一點兒都不擁擠。特別是那明亮寬大的飄窗,讓我喜愛至極!可在最後要交付房款時,愛人的一幫同事卻說房價還會下降,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再等一等,愛人和我一時猶豫了。

  這一猶豫就錯過了最好的機會,不久金融危機平復下來,很快那處小區足足漲了快兩倍的價錢。這讓我們夫妻懊惱不已。

  我和愛人,來自兩個省市,相隔千里的地域差異,讓彼此這盆植物挪到對方那一邊,都難免水土不服。生活,過得更多是一種習慣吧!在北京快二十年,共同經歷的一些成長,彼此見證的那份印跡深入血脈。工作和如今的社會關係網,都植根在這片土地。人到中年,一走了之的方案,後續回到故土,全新一輪的打拼一樣是巨大的挑戰。比起那份挑戰,我們都更願意預設眼前的挑戰。併為之努力!

  一二年,在房價的巨大壓力和住房的剛性需求下,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也考慮到孩子以後上學的戶籍問題,在能解決戶口的前提下,選擇了在北京通州區和河北交界的燕郊買了房子,愛人的很多同事也在那裡安家。平時愛人和有車的同事,拼車去北京國貿上班,交通雖不能和在市區相比,但也是無奈中最好的選擇了。為方便帶孩子我則轉到當地上班。

  生活就是這樣的,總是要看你會為了何種幸福,割捨掉那一種安逸。人無論在什麼地方生存,都永遠不能不勞而獲。

  新家裡,終於有了大大的飄窗,我又可以如願徘徊在窗前了。是啊!陽光總會照我窗!

  流年

  北京的秋天總是很短,以致於冬天也來得那樣急,連樹葉也猝不及防似的得,彷彿一夜前還極度茂盛著,一夜後又恨不得全部落光。這和我這會兒走在風中的心情不謀而合,巴不得我在這條街應該是三十歲,而到那條街就能立馬回到二十歲了。

  我從二十歲走過,我覺得二十歲就像是壯觀的瀑布,活力又有著獨特的個性!可我卻回想不起那個時候的自己了,那個時候我對社會的怯懦?對人心的猜測和認知?那個時候我認為一切看來正確的事?乃至當時自己清晰的樣貌,我統統記不清了。時間不長,從二十歲到現在只是過去了十四年,十四年而已。我不健忘,我記得清自己小時候的很多事:那時候穿的花衣裳,那時候玩的布娃娃,那時候住的老房子;以及,我自己做的雞毛毽子。器物再經過風雨,怎樣破落或丟失總是有過它器質性的樣子,而散落的記憶卻是一種相對虛幻的,有選擇性篩選般的遺忘。曾經是水面上的水草,經過了若干年以後,已經沉澱到了水底融入到淤泥裡,難以剔除當時當日真實的心境。

  三十歲,像一方的潭水,獨具著沉靜。你可以清晰的看見淺水之下的沙石,也有幾尾紅色的游魚,卻望不穿深潭之中的世界。許是有錯失了成為江河之水的哀嘆,許是有遺落繁市之外的落寞。但是,總有一份淡漠像是魚兒的尾巴穿梭在清清淺淺的日子裡,歲月便也多了幾分時而會劃破水面的心悸,平靜卻不平淡的獨處中,像是滿山遍地皆是的小草,一棵棵依靠的那樣近,密不可分卻又都是獨立的根芽。

  四十歲,覺得那大概是一條潺潺的小溪,放棄了太遠的遠方,卻有目標地前進著。這時應該站成了一方燈塔,能指引別人也能開拓自己。把煙火歲月裡的墨守成規,讀出一種不再是束縛的灑脫。細細看著多變的塵世,於淡泊中,心懷感恩!

  樹木和花草,可以一季一季的迴圈往返,從枯到榮;冬天看起來總是那樣的彰顯著蕭條!其實,那和夏花一樣的燦爛,那種勃發和等待更是一種不張揚的盛放,落掉茂盛到極致的葉子,也是一種智慧,為了下一個春天的綻放。其實人也是如此,像是木雕或者鏤空的瓷器,棄去的和保留的反而相互成全,總不能把生活裡的一絲一縷,一字一言都如一方印泥一般,在人生漫天無數的空白紙張上,印得清清楚楚的,現實的生活要有更多容納的空間。

  歲月是如此的縝密和疏忽,我們一步一步地走過,感受過每一天,卻在許多年以後記不起當中的多數日子;歲月它倉促也充裕,像每一朵開放著的花兒,既是不能永遠綻放,也很難消磨掉那些關於綻放的記憶!

  其實生活,本來就是一本流水賬。你以為明明白白的,可是沒有真正經歷過的事,卻很難給你經驗去羅列的對比。走在一片幽靜的花園深處,有時我們總是憑著自己的喜好,選擇著悅目的路線,全然不計較浪費的時間,人從來都是如此主觀的,沒有辦法承攬所有客觀。

  也有時候總在為很多年前說錯的話,做錯過的事責怪自己。那些不完美就像一場不定時的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來,把自己已經修補好的堡壘,再次擊垮!無數個假如,無數次喟嘆!焦灼著自己。如此反覆,在常常把自己拉進死衚衕,撞得頭破血流之後,也就學乖了。“放過自己”是首要的,只有你把這扇門完全開啟,而不是死死關上,才能完善自己,吸納更多的智慧與理性!

  走過不算長也不算短的路,回想起來:“邊走邊忘吧!流逝過去的也讓它找到安靜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