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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煎餅散文

我喜歡煎餅散文

  煎餅卷大蔥是家鄉的一種古老的傳統美食,也是山東飲食文化的一個縮影。特別是沂蒙山區的人,無論你走到哪裡,只要你說是山東人,外鄉人立馬就會聯想到煎餅卷大蔥,這時我們就會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

  我的故鄉在沂蒙山區東南部,煎餅自然是家鄉最常見的一種主食,直到現在煎餅仍然是我最喜歡的。在我腦海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坐在鏊子旁邊烙煎餅的情景。

  說起煎餅就不得不說下地瓜乾子。小時候,每家每戶家裡存放最多的糧食就是地瓜乾子了。在堂屋內上方大梁搭上幾顆(音kuo,當地方言,數量詞,“根”的意思)棒(方言,能做梁的木材),將高粱秸稈像席子一樣鋪平,兩頭用秸稈堵住,就可以將地瓜乾子吊上去存放了。用的時候,大人透過梯子爬上吊鋪裝到籃子裡再放下來。

  那時候,各個生產隊裡種的最多的就是地瓜了,究其原因,是地瓜產量高,相對耐成活,曬成瓜幹便於儲存,烙成煎餅耐飽罷了。改革開放之前,就連地瓜乾子也不夠吃。而像小麥產量低的更是可憐,大米在丘陵遍佈的我的家鄉更是稀罕物。

  地瓜分春地瓜和秋地瓜(也叫麥茬地瓜)。春地瓜種的早,收的也早,就是為了在青黃不接的時候還能不至於餓肚子。麥茬地瓜收的晚,在下霜前後收。

  且不說扶地瓜溝,秧地瓜有多累,天旱的時候還要人工挑水澆秧苗。就單說曬地瓜幹吧,地瓜一分到各家各戶,大人小孩就忙開了。大人用軋(音zha)軋地瓜,後來先進點了,就一個一個的用推子(一種切地瓜的器具)推,到後來還有一種半自動的搖軋。隨著大人手的來回推拉或旋轉,地瓜就像紙片一樣唰唰的掉進筐子裡或地上,下邊就該小孩子們勞動了。大人把溼地瓜幹撒到地裡或其他較為平整且能被太陽曬著的地方,小孩一片一片的撥弄開,不能讓溼瓜幹壓落(疊在一起)。

  如果天氣好,無風無雨,溼瓜幹二三天就乾爽了,大人小孩再把曬好的地瓜幹拾起來,一片一片拾進提籃(用洋槐樹條子或竹子編織,農村盛東西的器物),裝上小推車推回家。曬瓜幹最怕天公不作美,夜裡大人們往往睡一會就起來看看天。如果有烏雲或小雨星,全家就忙開了。不管白天還是黑夜,挑起提籃,拿著袋子,喊起睡眼朦朧的孩子,大街小巷,罩子燈(四面玻璃,一面可開啟,先進點的是那種整體罩子的,圓的)一閃一閃的,家家戶戶往地裡趕。現在看來,那遍野的晃動著的燈籠也是一種風景,煞是壯觀。

  倉促收起來的地瓜幹還沒幹,軟軟的。回家後,大人就把家裡能放的地方都掃乾淨,再一片一片擺起來晾著,等天晴了再拿出去曬乾。若是碰上連陰天,就更遭罪了。大人們無奈的.在牆上掛起麻繩,將半乾不溼的瓜幹切上口子,掛起來涼。有時連著幾天不晴天,溼瓜幹就會從中間開始爛起來,逐漸發粘,當地叫“淌心”(要爛的意思)了,這時也是大人最煩心與擔憂的。因為只有地瓜幹都收起來了,全家一年的口糧才有可能有保證。

  地瓜幹煎餅棕褐色,表面粗粗的,甜甜的,每頓飯得吃二個,以填飽肚子為目的,自然比不得那些細糧。不像現在有玉米的,小麥的,豆子的,以及各種五穀雜糧的煎餅,卻成了城裡人送禮的最佳饋贈了。

  我從小就立志一定要好好上學,好好讀書,將來要當個公家人,吃國庫糧,吃白麵饅頭,大米乾飯。直到86年我考上中專,我終於可以吃上白麵饅頭和米飯了。然而,煎餅現在仍然是我的最愛。

  那時農村孩子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跳出農村去,到外面工作,掙工資,吃白麵饅頭,找個吃國庫糧的媳婦,不再吃地瓜乾子煎餅。這有兩個途徑,一個是考上大學;一個是去當兵,當然當兵後提不了幹或轉不了志願兵復員後,回到農村還是得與地瓜幹打交道。

  我是我們村到縣一中上學最早的兩個人之一,也是我們村最早考上學的四個大中專生。村裡人非常羨慕,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看人家孩子多有出息,這回不用再吃地瓜乾子了。這時,我父母臉上會流露出驕傲與自豪的表情。說這話的人流露出的不只是羨慕,還有對自己孩子的期望與無奈。

  上縣城上學後,住校,一個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帶一個星期的乾糧,煎餅用包袱一包,一罐頭瓶子或鋁製飯盒的鹹菜,用一根棍子挑著書包與乾糧,走二個多小時才能到學校,剛好夠一個星期吃的。冬天還好,天氣熱了,煎餅也容易長黴,用手擦擦照樣吃;鋁製的飯盒經常會被過鹹的鹹菜腐蝕出一個個小洞,再用鋁絲補上。學習緊張的時候就二個星期回家一次,中間父親或弟弟就會給我送乾糧與鹹菜,偶爾會帶一、二塊錢去。

  地瓜乾子讓我又愛又煩。愛的是它能填飽肚子,讓我不餓;煩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真吃夠了。特別是到縣一中上學後,看到同班吃國庫糧的同學天天饅頭、米飯、油條、稀飯,羨慕的要命,也饞的很!

  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逢年過節或是跟著大人走親戚,起碼就能吃頓麵食,最過癮的就是水餃或是豬肉大饅頭了。吃了後還不忘去大街上找小夥伴們炫耀一番:今天上午俺吃好飯了,還不忘記吧嗒吧嗒嘴回味一下。這時小同伴們臉上會露出羨慕的眼神,用舌頭舔下嘴唇說:俺媽媽說了,過幾天要帶我走姥孃家。

  電還沒普及的時候,烙煎餅就得先推磨(將糧食磨碎的一種石頭做的上下二塊厚石板),推磨更是個難受的活。下午大人就會將地瓜乾子掰碎泡在大盆裡面,到晚上二三點鐘就可以磨了。泡地瓜乾的水也不能扔掉,那是給豬泡食的最好的調料了,那時在生產隊裡,家家會養一頭豬,以貼補家用。養得好的,一年也就長二百來斤,不像現在,幾個月就出欄了。

  父母邊推磨邊用勺子往磨眼裡放泡好的瓜幹,睡熟中的孩子會被大人叫起來幫忙推磨。孩子們一人一根磨棍,圍著磨臺一圈一圈的轉,單調又機械地重複著。個子不高,磨棍差不多到了脖子處,二隻小手得抬起來好好抓住磨棍才行。轉著轉著,本來就沒睡醒的孩子就在轉圈的時候睡著了,推磨的繩子就會沾到磨膛裡出來的糊子。這時自然免不了大人的一頓訓斥:好好推,推完再去睡!

  天亮醒來,母親身旁的蓋頂(當地用以放東西的用高粱穗杆製作的大小不一,圓板似的器物)上摞的煎餅已經很厚了。烙完煎餅父母還要到生產隊裡去上地(幹活的意思,由隊長分派到各地塊裡去)掙工分。

  煎餅最好吃的時候是剛從鏊子上揭下來的時候,母親往往給卷一個遞過來,又香又脆,什麼鹹菜不就也很好吃。有時,會切些菜葉,攤到煎餅上,放點油、鹽,烙熟了捲起來,一段一段的切好,我們叫它“沓煎餅”,可香可好吃啦。那滋味不亞於現在買的煎餅果子,當然,內容物是與現在不可比的。

  小時候,我們村裡大部分人家都很窮,家裡的白麵、大米是極其稀罕的。家裡來親戚了或者有什麼大事請同村的本家幫忙了,就包一頓餃子吃。等水餃快下鍋了,小孩就被攆出去了,等親戚或客人吃的差不多了,孩子才被允許回來,其實根本就沒走遠,就在大門外眼巴巴的看著餃子出鍋呢。這時候,光吃餃子是不夠的,兩個餃子往煎餅裡一放,捲起來就吃。捨不得吃呀,吃兩口煎餅,將餃子往後拉拉,一個煎餅吃完了,還能剩下幾乎完整的一個餃子,這時,一大口吃下去,別提多美了。

  後來考到濟南城裡讀書了。到校後第一次領到學校發的飯票與菜票,第一次像城裡人一樣拿個小飯盆去食堂排隊打飯,心裡別提有多美了!我終於可以不再用天天吃地瓜乾子煎餅了。

  時光如梭,現在不知不覺已過了不惑之年,天天吃豬肉大饅頭的願望也早已實現,可吃煎餅的滋味始終像一首動聽的歌謠在我腦際縈繞。就像對家鄉的思念一樣,一旦離開太久了,就又常常想回去。就像孩子永遠離不開父母一樣,時常會憶起母親在鏊子旁烙煎餅的身影。

  煎餅將我養大,它陪我度過了艱辛而快樂的童年,它伴著我走過了我的中學時代。是煎餅教會了我不懈的努力,是煎餅教會了我去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是煎餅教會了我不斷進取,是煎餅讓我養成了節儉過日子的習慣。

  我喜歡煎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