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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冬天散文

溫暖的冬天散文

  北方的冬天,一場大雪的降臨是悄無聲息的,如一場盛大的回憶,那樣的紛紛揚揚,又是那樣的來勢洶湧不可阻擋。它充斥在我拉開帷簾的窗外以及我放眼眺望的四野。

  位於北方的故鄉有著鮮明的四季,每一個季節都有自己獨特的風韻和趣味,冬天也不例外。記憶中童年冬日的早晨,窗外還是混沌一片,睡在熱乎乎土炕上的我們就會被一些細碎的聲音弄醒,那是柴禾在灶膛裡發出的嗶嗶剝剝的歡呼聲。昏黃的燈光下,母親正在灶房裡忙碌著,鍋灶氤氳出來的熱騰騰的水蒸氣包圍著母親,使這一切看起來溫暖而迷離。偶爾,母親也會走進屋裡把手伸進鋪在炕上的被褥底下,一邊試探一邊問:“炕不涼了吧?在被窩裡貓著吧,今天外面可是冷,真是滴水成冰呢。”說這話的時候,有一團團的乳白色的霧氣從母親的嘴裡隨著話語吐出,像在印證外面的寒冷。而對小孩子來說,在這樣的早晨,留戀在溫暖的被窩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當天兒漸漸亮起來,不得不起床了。當然,不能去外面玩耍也並不意味著無所事事,儘管在那個年代沒有電視也沒有網路,小孩子總能隨時隨地發現值得自己專注的事情。於是,我們趴在炕裡的窗臺上,盯著玻璃窗上的窗花探究良久。窗花這種事物已經在我的生活裡消逝很多年了,那是冬天屋子裡的潮氣遇到冰冷的玻璃窗而形成的形態各異的圖案。那些圖案像一幅幅素簡的田園風光畫卷,有的疏籬茅舍清晰,疏籬茅舍間又有草徑花叢可見。有的人物飛鳥隱約,人物飛鳥之外似是雞犬之聲相聞。這些優美恬靜的畫面,每一天每一幅都各不相同,大自然才是最高明的藝術家,胸中有著無限的創意,我們所能做的只是描摹。那一幅幅窗花就是一個個動人的童話故事,那是屬於冰天雪地的童話,潔白的霜花是底色,輕描淡寫間給了觀者遐想的空間。它誕生於北方冬日鄉村的夜晚,經過一個晚上的巧妙構思、精心佈局。天放亮時,所有的作品均已大功告成,引來孩子們天真好奇的目光久久觀望、驚歎。等到太陽昇起來,照在玻璃窗上的那一抹抹橘紅色的光線,像一塊塊柔軟的抹布輕緩的拭去這些玻璃窗上的傑作,似乎是在提醒我們不要留戀屋裡的熱炕頭,可以到院子裡到大街上去玩耍了。有時,我們不甚滿意大自然的創意,也會用纖嫩的手指在窗花上塗上自己稚拙的作品。有時我們又等不及陽光的擦拭,用小嘴哈出一團團熱氣搶先融化那些窗花。

  冬天的戶外遊戲自有冬日的特色,那時候的`冬天真是冷,那時候的雪真是大,每一次的落雪都會積上很長時間。大雪過後,孩子們滿街追逐著打雪仗,鞋子裡、衣領裡都灌進了雪,融化的雪水和打鬧出的汗水升騰起熱乎乎的水蒸氣。也有孩子在堆雪人,你一鍁我一鏟,再用小手認真塑形,間或會有調皮的孩子過來搗蛋,但是不管怎樣,總會有幾尊呆頭呆腦的雪人矗立在冬日鄉村的雪野上以及我們關於童年的記憶中。安靜細緻的孩子們有時會從牆頭或草垛上取來乾淨的積雪攥成結實的雪團,輕輕吸吮雪團融化後形成的雪水,清冽甘甜。看著那乳白色的雪團慢慢變成一個剔透的水晶球狀的東西,這個過程讓我們樂此不疲。

  此時,結了冰的河面上也熱鬧起來了,除了往來穿梭的冰車,抽陀螺也是適合在冬天的冰面上玩耍的遊戲,或許是因為那時候農村少有乾硬平滑的地面吧,更不要說水泥地面了。在我小的時候,孩子們的玩具多是自己製作的,如沙包、彈弓、陀螺等等,家長很少有時間顧及我們。於是,在冰面上旋轉的陀螺有的胖有的瘦,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精細有的粗糙,有人在陀螺上用紅墨水點上紅點或畫上紅圈圈,這樣,陀螺在旋轉的時候就顯得生動而俏皮。也有赤手空拳在冰面上滑冰的孩子,那時候的農村是絕沒有滑冰鞋這一類的東西,穿著自家的棉鞋也並不妨礙他們靈活的身影在人群中迅疾地穿行。當然,冰面上也會不時出現栽的人仰馬翻之人,孩子們的叫喊聲夾雜著有人摔倒時發出的驚呼聲以及旁觀者們放肆的笑聲在整個河面上喧騰著,引得覓食的麻雀不時飛起又落下,並時時警惕地觀察者冰面上的動靜。

  沒有雪的冬日,我們玩丟沙包,踢毽子,這大多是女孩子們喜歡的遊戲,沉醉在遊戲中的女孩子們小辮子在腦後甩呀甩的。有時人多勢眾的我們也會找到一處錯落的牆角,以凸出的牆壁作擋頭,在凹進去的牆壁那側一字排開,開始玩擠旮旯的遊戲,所有的人齊聲吆喝著一起往牆角的方向用力推擠,每個人都得盡力穩固自己在隊伍中的位置,還要把別人設法擠出隊伍去,被擠出來的人,迅速跑到隊伍的尾端,再從頭擠起來。因為隊伍中間位置的人總是最暖和的,所以大家都不想成為末梢上的那個人,於是,拼命擠啊,拼命擠,成半天的擠,擠走了寒冷,只擠得氣喘吁吁熱火朝天。

  當然,如果是在滴水成冰的極寒日子裡,我們也可能整半天的偎在家裡的土炕上不出屋,這時候,土炕上的火盆給了我們極大的樂趣。火盆似一個仰放的寬沿草帽蹲踞在農家的土炕上,那是一個用鑄鐵工藝做成的取暖器具,深凹進去的帽頭裡放著炭火的餘燼,四周的寬沿成了我們小孩子的道場,幾粒玉米,幾顆黃豆,被我們放在火盆的邊沿上烘烤著,我們不時用火鐮筷子翻動著。奶奶坐在靠近火盆的炕頭上,抽著長煙袋,眯縫著眼睛,面露微笑地看護者這半炕的孫男娣女,隨著她的吞吐,菸袋鍋裡的旱菸明明滅滅,那嫋嫋青煙似祖母記憶中遙遠的往事,模糊了有清晰,清晰了又模糊。母親和嬸嬸們坐在離火盆稍遠的炕梢,一邊納著鞋底或做著其他針線活,一邊嘮著家常。盆沿上的食物在我們的燒烤、撥弄下,漸漸變得焦黃,誘人的燒烤食物的香味在屋子裡瀰漫開來。有時候,我們也會把一小段粉條放在火盆的邊上,這是很容易烤熟的食物,我們看著它迅速膨脹捲曲,然後在它變焦之前把它吃掉。所有這些都不是以充飢為目的,孩子們的樂趣所在如外星文字,是旁人無法理解的。運氣好的話,奶奶也會在火盆上為我們烤幾塊紅薯,這更加令我們興奮。在那清貧的日子裡紅薯也是口糧,是不允許小孩子們隨便糟蹋的。不得不說,在冬日的農家小院裡,烤紅薯的香味是霸道的,毫不扭捏作態,直接俘虜了我們的嗅覺。滾燙的烤紅薯那糯糯的香甜溫暖了我們正在成長的單薄的身體,也長久地溫暖了我們的記憶。

  在童年農村的冬天裡,不得不說的事物還有院子裡的那口壓水井。不同於其它的季節,在冬天,為了防止壓水井在夜裡被凍住,晚上睡覺前需要把井水落下去,早晨起來把井裡灌上水,利用虹吸原理再把水抽上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那個年代裡有幾個調皮的孩子沒用溼熱的舌頭去舔舐過那冰涼的鐵井把呢?家長們都會告誡孩子,冬天裡,不要用溼手去摸丼把,否則會如何如何,這激起了我們強烈的好奇心。在某一個乾冷的早晨,被派去灌水井的我們會心血來潮地想:試一下吧,看看用舌頭舔丼把又如何呢?於是趁人不備,我們小心翼翼的進行嘗試,但舌頭險些被丼把粘住時的那種慌亂讓我們記憶深刻,以後便再也不敢了。

  童年時,有那麼幾年,每到冬天我的手和腳就會生凍瘡,儘管早早就被媽媽捂上了新做的棉鞋和棉衣,但是那幾年手腳的凍瘡還是如期出現。於是每天晚上睡覺前,媽媽都會用一盆滾燙的熱水為我燙腳。一開始是用騰騰的熱氣燻,待熱氣減弱、水溫下降了而我細嫩的皮膚還無法承受水的溫度時,母親就用她那粗糙的雙手小心撩起熱水敷在我手腳的凍瘡處,直到我可以耐受水的熱度了,母親才會把我凍壞的手和腳浸在盆裡的熱水中。如此幾年,我的凍瘡竟然完全治癒了。直到今天,我坐在老屋的炕沿上,把腿搭在放在板凳上的熱水盆上方,母親站在地上低頭為我燙腳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隔在我與母親之間的那團霧氣有時還會騰騰昇起,模糊了我望向母親的眼眸。

  故鄉的冬天是幹冽清冷的,屋簷下常常懸掛著長長短短的冰凌,有時放在灶間的水缸也會凍上厚厚的冰層,取水時需要用斧頭鑿開堅冰。但是,身處其中,冬天留給我的印記卻是溫暖的,在冬天枯瘦素簡的底色上,這種溫暖的印記清晰而恆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