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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遇見散文

我們的遇見散文

  在規定的時間內,他來了。騎著一輛腳踏車,短袖襯衣上帶著花卉的圖案,頭上戴了頂草帽,哈哈哈,我是說戴了頂草帽,時代感太強了。

  我們住的距離頂多有五百米左右。

  不久前他在社群群裡加的我好友,看名字識人,他說覺得我是個喜歡文字的人,但不知道我是誰。他的微信名是真實的名字,在此之前我的耳邊只是隨風颳過這個名字。

  我手頭有一個位置,需要用臨時工,他來應徵,雖然他大我幾歲,但對於這份兒活來說,顯然有點年輕。

  在我看來,品德和能力一樣重要。暗地裡打聽他的為人,親屬告訴我:“住所離得太遠,不太瞭解,這個人應該很實誠。”

  就衝這“實誠”二字就妥了。

  如果用氣質形容一個人的話,他的表情傳遞的資訊是:不緊不慢中還帶著慵懶,不像是來幹活的,倒像個臥底。

  第一天下午來的時候,他不怎麼說話,而且不時前後左右的轉,一副對新環境有點好奇的樣子。

  以往年齡大一點的人對待這份活計非常沉穩自律。就像無形中孫悟空在地上畫了個圈、唐僧不敢邁出圈外的樣子,自己就畫地為牢,光憑給我的視覺就很安定。

  看到他溜溜達達坐不下來的身影,我有點小鬱悶。這個人不怎麼說話,我可怎麼和他交流呢?

  這種運動模式第二天就減少了,顯然最初的好奇心已經滿足。我剛安心,有人來串門,問:“你家那個站崗的呢?”我隨口說:“又不見了?等我把他抓回來。”目光所及之處,看到他就在角落裡安安靜靜地坐著,嚇我一跳,不知道聽到我說的話沒有?窘。

  當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扶一下帽簷,後來當他發現我“平易近人”時,告訴我跟我相處時挺緊張。他整個面部的感覺有點像一個電影演員,對,就是《烏龍山剿匪記》裡面的申軍誼。

  第一天傍晚,我問他吃不吃西瓜時,他說身體狀況不適,不吃;第二天傍晚我做熟了飯問他吃不吃,他回答身體不適,不吃;最後一天晚上我問他吃不吃西瓜,哎,因為晚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吃,切了實在吃不完哈,他回答:“吃!”我反問他:“你不是說身體不適不能吃甜東西麼?”他乾脆地回答:“今天想吃。”

  那時已經八點多了,我還沒有吃晚飯,心想先做晚飯,吃完飯再切西瓜也不遲。

  當我出來進去進去出來時,聽到他問我:“說好的西瓜呢,你切哪兒去了?”

  哈哈哈。

  他回答我提出的問題略有遲疑,慢半拍,從他的言行看不出雷厲風行的影子。

  陰雨連天的七月。有天中午朋友邀我去飯店議事:那個認為你應該比現在更加優秀人,一定是你的貴人。

  餐畢走到門口就看到天空飄雨了,想起他一個人值班,我心急火燎地往家裡趕。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他已經幫我料理好一切,我問他誰幫助的他,他瞥了我一眼:這點小事還用人幫助?

  輪到他值夜班。一個悶雷就把我震醒了,我以行軍的速度穿好衣服衝了出去。

  他看著我的神情慢條斯理略帶驚訝:“真精神啊,你出來幹什麼?”

  “幫助你”,我帶著燦爛的笑容說。

  “該幹嘛幹嘛切,你要是不困的話,我替你睡覺去。”

  他一個人完成的工作非常好,顯然是獨立慣了。有一天中途機械壞了,在我不放心的目光中,他三下五除二就給拆了,而且迅速修好了,暗藏的能量很強大。

  在人群裡,我談笑風生。說實話,得到爸爸摔傷的訊息已經六天了,然而我是家裡唯一的主事人。

  明天中午我要去銀行給部分工人提取工資。今年夏天的雨真方便,說下就下,看著車輛在水中疾馳濺起的水花,我有點怵得慌。

  去他家裡兩次都沒見到人,但是看見了停著的車,想起明天休班的他,我突發奇想。

  微信問休班的他,明天可不可以開我家的車載著我去銀行一趟?他反問我:“你放心麼?”

  我回答:“為什麼不放心”?

  “不怕我連人帶錢劫持了麼?”

  我笑著打字:“你這是啥審美,劫持這個歲數的人不值得。”

  他回答信任他就好,聽我調遣。

  晚上看到妹妹、侄女們在群裡商量第二天要一同去看望爸爸。

  天亮了,我被雜務纏身。九點時,他微我幾點走,說開自己車去。

  我直截了當地說:“開我家車吧?我爸爸六天前就摔傷了,還能在人群裡談笑自若,你說我心多大……萬一我不只是想去銀行呢?”

  他來了,堅持開自己的車。

  十公里的距離,不是太遠,我對他簡介自己的.家庭情況,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你的口才真好,這小嘴兒‘叭叭’的。”

  這才知道他闖蕩江湖已久,對附近的地理環境非常熟悉。

  路上我問他“要不要吃過午飯再走?”他說如果留下吃午飯的話,就把我自己放在家裡,讓妹妹們再把我送回家。

  到了我家附近,怕他無聊,我問他要不要獨自去看風景,他回答“不,我以前看過了。”

  見到了爸爸,我拉著妹妹去安靜處聊爸爸傷勢的檢查過程,他坐在房裡,跟內向的妹夫在一起,估計很受冷落。

  中午十二點半還有十幾個工人來幹活,我必須回去,然而好久不見的小妹妹和侄女還沒到。分別的時間總是很長,相聚的機會總是很短,我看著時鐘,表達我想見到小妹妹和侄女的想法,他回答:“聽你的指揮。”

  如果做飯吃飯,會延長一點和親人相處的時間的。妹妹說:“那個司機不是說聽你的嗎?吃過飯再走。”

  我心裡裝的事太多,拿起筷子時只對他說了一句:“給人夾菜不講衛生,又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自己照顧好自己,要吃飽哦。”

  我媽在世時家裡若是來了客人吃飯,整個用餐時間都在她給客人夾菜扣菜中度過,然而像夏天一樣熱情的性格沒有遺傳到我,我的本性更像春天,而不是怠慢。

  剛上車時,去過加油站,我想付款,加油站的女子收了他的。臨下車時,我堅持付費給他:“這錢不花的話,以後這人情我可還不了。”他回答:“我若收下,以後這人情我也還不了。”我說:“你搭著車搭著人的……”他的回答乾淨利落:“我不出租。”

  有生之年,坐在我面前聊東聊西聊天聊地聊家常聊自己的女人很多;至於在一起面對面靜聊的異性,太太少了。

  每夜睡前,我會和夜班的人做簡短的交流,順便交代一些事。

  輪到他值夜班了,講的故事很神奇。

  我說生平最怕看到墳墓。他說人死就剩一把灰了,有什麼可怕的。說他小時候有個小朋友十歲的時候就得病死了,剩下的小夥伴們想念那個小朋友時,說想去墳頭看看,把小朋友從土裡扒出來,看看怎麼躺著呢,看看什麼樣了,結果呢,走到半路時被大人撞見,套出了目的,都被趕回來了。

  他說:“你窗前那片花叢裡有個黃鼠狼竄來竄去,我看到兩遍了。小時候聽老人說黃鼠狼會把核桃仁吃了,然後把空核桃皮套在爪子上,直立行走,發出‘噠噠’的腳步聲嚇人……”

  這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日子,每天素面朝天,離開房間就揮汗如雨,我像個男人、像個武夫一樣在人世間行走,感覺自己把在讀者心目中的斯文形象毀了。

  當他的工作結束後留言給我:你一個女人,操持這麼多事,很不容易。以後生活中遇到了難事,記得不遠處還有個大哥,呼我。

  梵高說: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但是總有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火,然後走過來,陪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