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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見

納蘭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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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性德—人生若只如初見

納蘭性德,公元1655年1月19日,在一個飛雪的臘月,降生在北京,他的父親是康熙時期權傾朝野的宰相納蘭明珠,母親是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攜著金冠的納蘭性德是納蘭明珠的長子,取名納蘭成德,因避皇太子胤礽(小名保成之諱),改名性德,字若容,號楞伽山人,並且有一個好聽的乳名,冬郎。

在明珠的眼裡,他的兒子將來會成為叱吒疆場的英雄人物,文武全才,光宗耀祖,然而在父親安排的納蘭週歲抓周宴會上,隱約暗示了一個人跌宕的情感命運,小小的納蘭,一手抓毛筆,一手抓珠釵,再也不肯放下,一手抓情感,一手抓學識,潛意識裡,納蘭的命運就此鋪開。

納蘭性德聰穎早慧,咿呀學語時就會讀幾句古詩,七歲時與王宮貴族的小公子們比騎射,策馬揚塵,出手就射中紅心;十四歲通曉詩文;十七歲入太學讀書;十八歲,參加順天府應試,滿腹才學的他又考中了舉人。然而此時一位絕世女子,撥動了他愛情的琴絃,就是從小失去父母,七歲寄居在明府的表妹,十幾年耳鬢廝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納蘭曾羞澀的為表妹寫下一首《減字木蘭花》: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

待將低喚,直為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

很不幸,納蘭和表妹,終究是做了有緣無份的人,他和表妹的愛情受到了父母的強烈反對,至此以後再不許與表妹私自相見。

對於一個權傾朝野的宰相之子,未來的妻子一定是皇帝賜婚,地位顯貴的名人之女。

表妹隨後也被父母送入宮中,成為了皇帝的妃子,此後,他和表妹的十年相處被皇帝的輕輕回眸深鎖紅牆之內。

愛情的情殤,讓他得了寒疾,一病不起,耽誤了殿試,病好之後在名師的指導下,蒐集大量的史料,編撰一部闡述儒家經義的大型叢書,耗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彙編了一本《通志堂經解》。

當朝天子康熙對這位大清才子更是賞慕有加,他久聞納蘭性德是位神童,精通騎射,熟讀詩文,並親自召見了他,兩人對弈山間,品茗吟詩,暢談人生,不久,康熙帝為納蘭性德賜婚,娶兩廣總督、尚書盧興祖之女盧氏為妻。這一年,納蘭二十歲,盧氏十七歲。

大婚之日,納蘭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走進新房。她的新娘端莊靜雅,纖手輕搭他的肩頭,一句,納蘭,我是意梅,喚出他心底久違的溫柔。

如果她的表妹是朵清逸的荷花,那麼意梅就是一枝傲雪的紅梅,清香四溢、嬌豔深情。成婚之後的納蘭,在妻子的鼓勵下參加了進士考試,他挑燈夜讀,意梅在側紅袖添香。

康熙十五年,納蘭性德在殿試中一舉高中,被錄取為二甲第七名,對他賞慕的.康熙為了與他朝夕相處,給了他一個難以意料的官職——御前侍衛。

清初規定,一等侍衛六十名,正三品銜,二等侍衛一百五十名正四品銜,三等侍衛二百七十名,正五品銜,到了康熙年間,隨著皇權的加強,又將侍衛分為御前侍衛、乾清門侍衛和大內侍衛。

御前侍衛和乾清門侍衛都由皇帝親自選授,對於這樣一個職位,很多人都為之嚮往,但對於納蘭性德來說應該是悲苦和落寞的,這麼文武全才的才子應該是為國家社稷出謀劃策、撰寫經緯的,卻成了一名侍衛,與君王下棋,吟詩品酒,看守皇院,他的悲苦在《浪淘沙》裡深刻體現:

紫玉撥寒灰,心字全非,疏簾猶是隔年垂,半卷夕陽紅雨入,燕子來時。

回首碧雲西,多少心期,短長亭外短長堤。百尺遊絲千里夢,無限悽迷。

雖然康熙帝給了他諸多的恩賞,但表面的歡喜卻彌補不了深深的落寞,幸好愛妻意梅深解夫君的苦惱,夫妻夜話,挑燈彈琴,烹茶養心,讓他忘卻了諸多的不如意,也許在心內的一隅,她的表妹也漸漸淡去,她已經是皇上深深寵愛的靜妃娘娘,那往昔的愛戀也日漸消淡,如今的愛妻端坐身前,這些冷暖的塵世交織,那南轅北轍的情感就此別過,於是提筆寫下《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寫完這首詞,就此了卻了與表妹的一世情義,但人生若只如初見真是那麼容易忘卻的嗎?

他一直也沒有將真正的情感交付於深愛他的髮妻,直到妻子難產,奄奄一息,他才驚覺:這個女子,在他情感和仕途最失意的時候出現,一路相陪,一直給他微笑和溫暖,而他,卻不能給予她更多的柔情。

兩個絕世的女子:一個他深愛的表妹深處深宮,愛他的妻子撒手而去,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空有滿腹經緯,卻情憾今生。情至深處,為亡婦寫下《南鄉子.為亡婦題照》:

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別語忒分明,午夜鶼鶼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前夜雨鈴。

他的情感人生也許註定是殘缺的,他週歲時抓的珠釵,也許就註定了他情感的坎坷和不幸,丹青妙筆,錦詞佳句也化作了涕淚橫流。

三年之後,他遇到了江南歌妓沈宛。兩人雖恩愛,但沈宛的身份也不能在納蘭家立足,門第的差異只能讓這兩個相愛的人在陋巷中蝸居度日。

康熙二十四年,康熙生日這一天,康熙帝親筆御書寫了一首賈直的《早朝》,送給納蘭性德,詩曰: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青鎖,百囀流鶯繞建章。

劍佩聲隨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爐香。共沐恩波鳳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這首《早朝》,引起了諸多臣子的議論,詩中暗示皇上要重用納蘭委以政事。

為此他曾欣喜地對好友說:“吾倘蒙恩得量移一官,可併力斯事,與公等角一日之長矣。”他對自己的仕途充滿期待,然而,皇上一直沒有兌現承諾。

在無盡的等待中,納蘭性德身染重病,雖有沈宛日夜相陪也無力迴天,三十一歲英年早逝。

他的表妹,康熙的靜妃娘娘,也在納蘭性德離世半個月後相伴離去,沒有自殺,沒有生病,死因不明,也許此生身為靜妃,早早地在心中埋下了希望的種子,希望來生可以和納蘭生死相依。

沈宛那個她曾愛的女子,在那個秋天,為他誕下一名遺腹子,被納蘭家收養,後沈宛也飄然而去,不知所終。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些和納蘭糾纏過的女子,都已成紅塵過客,他決絕的轉身,將那些痴痴等待的女子,拋擲在身後,飄然而去。那比翼連枝當日願的承諾,那些憂傷清雅的詩句也化作默默東流水隨風雲逝去......